第〇一六回 孫氏暗挑謝氏動粗 賴婆施絆洪嫣沉湖(1 / 3)

書接上回。

謝氏揪住洪嫣頭發,將其硬生生拎起來,罵道:“還敢問我為何打你?你幹的好事竟不自知?皇上賜你個奴才服侍我家老爺,未出兩年,竟把自個兒服侍出個種兒來!你個賤貨,難不成在宮裏也是這麼服侍皇上的!”

“夫人,這話傳到皇上耳朵,可是要被殺頭的。”賴嬤嬤看似規勸,可那眼睛暗中朝園門處張望。

謝氏怒不可遏,質問道:“傳進皇上耳朵……誰傳?是你個騷貨嗎?”言語間,她目光惡狠狠地盯向洪嫣的臉。

洪嫣泣語哀求道:“夫人,你許是錯怪了洪嫣……”

“錯怪?你是皇上所賜,雖非你去勾引,那老東西豈敢做霸王?”

賴嬤嬤插話道:“就是啊,洪嫣姑娘,如今這孩子都生了,你就照實了,也免得受屈不是?”

洪嫣似是有滿心委屈,卻硬挺了心痛,道:“洪嫣不能。”

謝氏一聽更為惱火,狠狠將其甩了個趔趄,不依不饒,步步緊逼,致使洪嫣不敢向前。

“夫人,洪嫣姑娘已然是老爺的人了!莫要弄出事端來呀!”賴婆子此番勸撫,更是有意為之——因其隔著謝氏,已望見管家徐棠已帶了一眾家丁遠遠朝這頭兒跑來。

謝氏一聽周嬤嬤這話,怒火燒得更旺了。怒罵一聲“賤蹄子都反了你們了!”掄起舃子,劈頭就是一下,打得賴嬤嬤頓時捂住腮幫子叫痛。單這會兒,她又掉頭衝著洪嫣打去,那洪嫣自顧向後退避——就在這一瞬間,那賴婆子竟在一旁神不知鬼不覺地探出腳去,致使洪嫣一聲驚叫,仰麵跌進湖中。

眼見得洪嫣在湖中不停掙紮,連連呼救。謝氏一時僵作了木頭,倒是賴嬤嬤朝湖中盯著半晌,見洪嫣幾番撲騰,慢慢不見了蹤影,才朝遠處的徐棠放聲大叫:“快來人啊,洪嫣溺亡了……”

待徐棠等人趕來時,謝氏尚在原地愣神。徐棠追問時,賴嬤嬤指向湖中一通驚號。半晌,竟不出一句話來。

徐棠忙命人下水去撈,可打撈好一陣子,都未見洪嫣人影,急得團團轉,不住叩著掌心道:“這可如何向燕王妃交待呀……”回頭顧看謝氏那般神情,心中是又氣又急,“夫人呐!這回您可闖了大禍了……”

謝氏暴跳如雷,咆哮道:“那賤貨自個落的水,與我何幹?”

徐棠直拍自個兒大腿,一副哭相道:“您這是搓的哪門子火呀!這可如何是好啊……”

洪嫣之死,輕如草芥。然而,若非因癡情而輕己,又豈會落得這般田地?對此,且看作者一席《沉香歎》

淒身撞運未成福,緣結苦果命沉湖。

顧全彼木有金價,褻盡此花無用途。

可憐芳心不識人,更歎虛謊俱知足。

憾將冥頑付死水,癡與成歡對紅燭。

有道是“夜深人不靜”。此地之事,暫且不。隻這府中另一頭,倒也別有一翻“景致”。

西園,逐月樓。

孫氏正一手捏了經冊,另一手執著細毫,於一卷裱好的白宣上抄寫《金剛經》最後一句:皆大歡喜,信受奉行。擱筆時,俯身在上頭輕輕吹了墨跡。

這時,但見周嬤嬤匆匆進了閣門。

孫氏自顧瞧那經文,並未抬頭,靜靜問道:“瞧你這般形色,應是有了動靜?”

周嬤嬤幸災樂禍,湊過去低聲回道:“正是。老身聽得真真兒的,是那洪嫣沉了湖。”

孫氏確問:“當真?”

“這會子,徐棠帶人在南園正忙活呢。”

孫氏一聲冷笑,打條案上摸起了念珠,捏捏撚撚道:“她到了還是生出了事端。”

周嬤嬤奉承道:“夫人這招兒一石二鳥果然奏效——妙清那丫頭剛把話兒帶過去,那園子就翻了。”

孫氏落了座,微閉了眸子,深舒一口氣,道:“鬧騰去吧,不作死,又豈會死?”孫氏眼含恨意,咬著後牙槽道,“隻有她死了,才不枉我這些年所受的屈辱。”

“夫人自會苦盡甘來的。到那時,這大明第一府,隻有夫人獨大,看往後誰還敢欺侮咱!什麼張氏、謝氏、賈氏,還有那個未成器的洪嫣,都去見鬼吧。”

孫氏故作一聲歎息,道:“但願不會殺業太重。”

聽她這樣,周嬤嬤卻倒了一肚子苦水:“還不都是被逼的?若不是十年前,這謝氏拿了老爺把柄,逼他休了夫人和張氏,咱豈會送與張氏二錢砒霜,造成她被逼自盡之狀?老爺又豈會在盛怒之下賞那婆娘一棍?”到這兒,她一聲歎息,“問這世上,哪個不想太平度日?非逼著羊兒啖肉,誰有法子?至於那賈氏和洪嫣,偏又削尖了腦袋往這府裏擠,如果不是咱趁早超度他們,隻怕這二位今日定是生不如死——除卻夫人,這活人的罪他們豈能遭得?”

孫氏撚動念珠,一副兔死狐悲之狀,且流兩行清淚道:“阿彌陀佛,願菩薩保佑他們早升極樂。”

周嬤嬤忙從條案上拈起帕子,一麵為其拭淚,一麵勸慰:“瞧瞧,又似出閣前那般柔弱。夫人此等仁慈,今後怎能撐起偌大個家業?膺緒和增壽少爺、還有咱蔓兒姐可全都指望您呐。”

孫氏嚶嚶點頭,吩咐道:“沒事。嬤嬤,您且去外麵候著吧。想是那婆子也快到了。可知如何應對?”

周嬤嬤一笑,拍拍胸口道:“夫人就情好吧。”著,他便略作安撫,轉身出了閣子。人還沒邁出外間門檻,遠遠就瞧著打園子東南角拱門進來一人,那人行進間東張西望,瞻前顧後,直奔逐月樓而來。周嬤嬤整了衣襟,隔了門檻在裏候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