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〇一四回 細作線報徐達隱情 皇後揭底母子現形(2 / 3)

“的在。”朱福一麵給雨燕遞了眼色,示意其過來扶著碽妃。那雨燕倒很有察言觀色之能,忙拭了一把淚水,踱過去攙了碽妃的臂彎。

馬皇後喧令:“抬出去,好生安葬。”

“是。”

馬皇後凝眉,道:“就雲雀乃暴疾而終。”

“的明白。”朱福回應間,私瞟了一眼碽妃,暗舒一絲不悅之氣。

“去吧。”

“遵旨。”朱福領命,喚了幾名太監,將雲雀屍身抬出了殿外。馬皇後轉頭吩咐雨燕,“你也退下,把殿門帶上。”

雨燕轉頭似有憂心顧看了碽妃一眼,緩緩從碽妃臂彎裏抽了手,轉頭又分別朝兩位娘娘欠身施了禮,匆匆步出殿去。稍頃,那殿門甕聲而閉。

偌大個殿閣空靜良久,馬皇後也背對碽妃,仰望頭上一幅幅懸掛的畫作沉默良久。

終於,身後傳來了碽妃的泣語,但隻聞得“皇後娘娘”這四個字,就被她回身一計掌摑抽得戛然而止。

碽妃捂著半邊臉,淚眼相顧,但見馬皇後怒不可遏,不住顫抖的手指著她的麵門,氣語怒斥:“這一計耳光,本宮是為我皇家體麵所打——打你個無君無夫,枉為人婦!”至此,碽妃又著了第二次掌摑,“這一計耳光,本宮是為燕王與周王,還有這未出世的孩兒所打——打你個自私自利,枉為人母!”這一巴掌之重,抽得碽妃翻身倒地。然而,就馬皇後而言,這兩次掌摑尚難銷除其滿心餘恨,就在碽妃撐起身子回頭那一刻時,她又重重扇去了第三計耳光,怒斥道:“這一計耳光,本宮是為自己而打——打你個輕人輕己,枉我推心!”斥責於此,馬皇後已聲嘶力竭。

碽妃伏地哀呼:“皇後娘娘……”

馬皇後拂袖轉身,不去看她,冷語道:“你原本不過是高麗進獻給前元上都宮中的一宮婢,二十四年前,那劉福通部將破頭潘北伐攻陷該城,將當時年僅十三歲的你虜獲押至汴梁,獻與那明王韓林兒為奴……”

馬皇後所述情形,碽妃曆曆在目,昔年之境,頓使其倍覺悲苦。隻見她一手撐著身子癱坐於地,另一隻手卻緊緊揪起胸口的衣襟任由淚雨淋漓。

“未出一年,元軍反攻,汴梁城陷,那韓林兒落敗出逃,為穩借我方勢力,竟將你等八名女子送與當時還是吳國公的聖上為妾……後來皇上登極,特將你入籍為貢女之列,又將你高麗石家一族賜為碽姓,這是何等隆恩?”

碽妃哀求:“皇後娘娘……莫要再了……”

“當年本宮曾對你,你如若不願,本宮自會設法差人送你還鄉,可你當時又是如何抉擇?”

碽妃唯諾辯解:“臣妾……隻怪那時年幼無知……”

馬皇後搖頭冷笑道:“不錯,那會子你確實年幼,可你並不無知。為博聖上歡心,你施盡前元妃嬪那般惑主之術;為謀我王專寵,你不惜暗算與你有同鄉之誼的崔惠妃!”

“我……”

“莫要再做辯解!否則隻會讓本宮對你越發失望!當年崔惠妃身懷六甲,遷居新建起的壽昌宮,是何人對皇上進言,以為其構設雅居養心安胎之名,將那四處遍植淩霄?”

碽妃滿麵委屈,反問:“臣妾一片好意,難道也成了過錯?”

馬皇後盯著她的雙眼,道:“據本宮所知,那元順帝輕信皇後奇氏荒淫之,昏昧到竟以‘男女雙修縱欲之術’謀求長生,且在那上都建起一座百花宮,宮外亦是遍植淩霄(),以絕官妓生育之能——可是如此?”

碽妃閃爍其辭,可那樣子卻越發楚楚可憐:“前元上都確有百花宮,可那淩霄之臣妾從未聽聞。”

馬皇後微閉雙眸,盡力壓住滿腔氣惱,沉聲問道:“事到如今,你還跟本宮揣著明白裝糊塗?”

“臣妾確實糊塗,竟不知皇後娘娘從何聽來那等無稽之。”

馬皇後冷眼苦笑道:“這當記你兒周王之功……”

碽妃目現詫異之色:“橚兒?”

“若非偶然聽聞他背誦蒙藥醫典,本宮又豈會覺察你這般手段?當然,若僅憑崔惠妃幾番滑胎本宮就下此定論,確實有失公允。可若細想那孫貴妃雷同之狀,豈能不讓本宮看清你之居心?”

碽妃反問:“敢問皇後娘娘,那孫姐姐懷孕之時,臣妾可曾像對待崔姐姐那般獻過此等殷勤?”

“固然沒有,可你許是忘了,那孫貴妃居所壽安宮與那壽昌宮同處西六宮,左右相鄰。而那淩霄本是攀援之花,僅需一季時令,就進了孫妃庭院。”

聽到此處,碽妃故作無奈,搖頭苦笑之間,緩緩從地上起了身:“按娘娘如此一,那淩霄爬進了孫妃庭院也是臣妾罪過?”

馬皇後見其神情,竟也換作一雙笑眼,繞著她一再搖頭道來:“當時你已身懷橚兒(4),居於東六宮的長壽宮。本宮曾有意讓你遷居萬安宮,與崔惠妃前後相鄰,如此也好便於本宮常去照應。而你卻悲悲戚戚回,‘孕期越發思鄉,居東可遙寄祝禱之心’。殊不知,遙寄祝禱之情是假,遠避淩霄其禍是真!”

碽妃頓時怔了神,一個“我”字在她口中含混了半晌,卻終未吐出個子午卯酉來。

馬皇後揮袖道:“本宮再問你,那元順帝皇後奇氏可是同你一樣出身高麗?”

碽妃底氣全無,卻硬撐著身子骨,綿綿細語道:“是……又如何?”

馬皇後指著她的麵門,斥問:“那奇氏之父正是你未出五服的娘舅!是也不是?而你最初以宮婢之身進入前元皇宮,實則是那奇氏為其子繼太子妃權氏之後,培養的又一高麗儲妃,是也不是?”

經這一通盤問,碽妃險些癱倒在地。

“你想效法那奇氏,攻心戲主,謀害龍裔,以求他朝獨大,然而你千算萬算,卻未算計到,十年前,你的親生骨肉竟會拿了你與那陳理的豔詞唱和示與他父皇,以致你被禁足這省躬殿中。”

碽妃苦笑,道:“若臣妾確屬那般心機之人,又豈能在那區區幾篇詩文麵前伏罪?”

“誰不是?可本宮思來想去,這答案隻有一個。”

碽妃靜待下話。

“知子莫若母!”

這五個字就如五支利箭,當即刺穿了碽妃的五髒。但見她眉頭頓時擰作一團,半晌無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