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殿一片漆黑,膝蓋酸疼麻木,芝蘭撐了撐地板,竭力振了振。昏昏一縷弱光,頃刻亮如白晝,肅穆冷凝一語清然飄來,“起吧……”
芝蘭撐著地摸爬著起身,雙腿麻木,險些跌倒,不由俯腰輕輕揉了揉膝蓋。
眉角緊蹙,太皇太後淡淡瞟了一眼,悠悠落座,輕歎一聲,責道:“明殿既是沒人,傻跪著做什麼?”
心頭一緊,芝蘭福了福,懇切說道:“奴才自知,所犯之錯……不容原諒,不敢起身。”
凝眸一瞬,太皇太後輕輕抿了口茶,淡淡說道:“丫頭……你家中有喪,哀家竟不知,紅白二事相撞,不吉利。說媒一事……就此作罷。”心頭大石安落,深吸一氣,芝蘭恭順地福了福。
眸光一沉,太皇太後瞥了眼蘇麻,抑了抑嗓音,冷冷道:“你走這幾日,慈寧宮忙不過來,便挑了幾個丫頭頂上。我已差蘇麻知會乾清宮了,你不必挪來挪去那麼麻煩,就留在那吧。細軟已差人給你整理好了……”
一愕一怵,芝蘭弱弱抬眸,噙著淚,撲通跪下,淒清求道:“奴才……無處可去,求太皇太後收留奴才。”
眉間掠過一絲不忍,瞬即順了順,唇角浮起一絲笑,太皇太後歎道:“丫頭啊……你我主仆緣淺,你好自為之……退吧……”說罷,緩緩闔目。
怯怯望著軟榻,又瞥了眼蘇麻,捎了眼乞求,見蘇麻姑姑木木別眸,心沉入潭底,芝蘭恭敬地叩了叩,夾著些許怯弱哭腔,道:“奴才謝太皇太後往日照拂。”
弓腰撫膝,拖著沉重的步子邁出明殿,芝蘭循著黑漆漆的院門緩緩踱步,忽的一團黑影擋住了去路,漠然抬眸,不由怔住……竟是……
李四兒掌著燈,盈盈福了一禮,菜黃麵色映在昏黃燭光下,雙頰那絲隱隱得意的潮紅愈發妍妍,聲線微揚,清脆卻刺耳:“芝蘭……你真是我的貴人。我等了你小半年,終是得償所願。”
心底盡是驚愕,芝蘭直了直身子,微微張嘴,卻不知如何回語。
婉然一笑,明眸閃過一絲狠戾,李四兒瞟望四下,踱近一步,道:“原來一切命裏注定,入浣衣局,結識你……上蒼待我不薄,當日輕辱我的人,我當百倍奉還……謝謝你給我了這個機會。”
“四兒……”心頭一怵,芝蘭不由扯住抽身離去的李四兒,搖搖頭,低低勸道,“千萬……不要胡來……”
李四兒清然一笑,福了福,冷冷道:“天賜良緣,我自當百倍珍惜。”說罷,拂袖離去。
木木隨著魏珠,乾清宮簷獸劃破夜幕,透著點點寒光,芝蘭合手緊了緊,一切歸塵,不管自己願不願意,亦不管事實究竟如何,昨夜……自己已成了委身主子的宮女子……淚彌蒙雙目……莫名的恐懼,無邊的荒涼,吞噬此心此人,芝蘭隻覺力不可支。
一連三日,他並未召見,乾清宮亦未安排差事,芝蘭默默窩在班房,數著日出日落……迎娶之禮已成,額娘莫不是倚著桂子樹潸然淚下吧……心搐得生疼,芝蘭不由蜷了蜷,窩在睡榻一角。
咚咚……一記輕敲。
“芝蘭姑娘……”梁九功堆滿笑,捧著禦呈盤,客氣說道,“這是皇上送給姑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