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主子並不言語,唯是不時掃視客座自斟的客人和埋首侍膳的婢女,梁九功弱弱地睨了眼聖寵正隆的小主,抿了抿嘴,輕聲稟道:“請娘娘息怒,這花期實在難以預料,匠人已是盡力了。”
“盡力有何用?”成貴人小嘴一撅,朝玄燁嘟嘟道,“皇上,曇花有何好看的,要不臣妾陪皇上四下溜溜吧?”
清眸閃過一絲不耐,玄燁垂目,淡然說道:“曇花乃花神轉世……”
成貴人又嘟了嘟嘴,眸子裏盡是迷惑,歪著頭愣愣問道:“有何故事?”
嘴角彎起一絲弧度,不似寵溺,倒似不耐,玄燁掃視四下,揚聲問道:“可有人願意向成貴人說說曇花的來由?”
容若抬眸,住了住手中酒杯,一瞬掠過一絲苦笑,依舊仰麵一飲而下。芝蘭看在眼裏,唯望曇花傳說能給容若和婉兒的姻緣帶來一絲轉機,亦不知哪裏來的勇氣,向前小邁一步,低頭輕稟道:“若娘娘不棄,奴才倒知一二。”
成貴人低目瞟了一眼,捎了幾分不屑,並不言語。眸子淡掃一眼,食指輕敲膳桌,玄燁冷冷道:“說說看。”
“曇花原是天庭的花神,四季常開,清香撲鼻,光彩照人。佛祖座下的韋陀尊者,那時隻是位惜花之人,每日清晨,朝露初落之時,都會給曇花鬆土鋤草,悉心澆灌。久而久之,兩人日久生情。原是佳偶天成……無奈,玉帝得知,雷霆大發,要拆散這對戀人。花神被貶凡間,變成每年花開一瞬的曇花,男子被遣至靈鷲山出家,賜名韋陀。韋陀轉世後……忘記前塵,亦忘記了花神,潛心習佛,漸有所成……”芝蘭一口氣娓娓道來,一瞬動容,不由頓了頓。
“後來呢?”成貴人一瞬提了興致,不由追問。
容若似覺察了芝蘭動因,放下酒杯,輕聲笑了笑,道:“皇上、娘娘,臣看她……並不會講故事,還是臣來講吧。”
眸光穿梭在二人眉目之間,玄燁不由抿嘴笑了笑,笑裏盡是寒意,眸子凝著芝蘭,帶著直透心底的拷問,淡淡道:“讓她繼續說……”
心頭緊了緊,唯望此番豁出去,為婉兒姐姐帶來一絲轉機,芝蘭振了振,接著道:“花神卻無法釋懷,日日期盼。得知韋陀每年暮春會下山,為佛祖采朝露熬茶,花神決定,集一年之靈氣,在韋陀下山之際綻放,唯望刹那芳華能喚起……他的一眼回眸。白駒過隙,千萬年過去了,韋陀從不曾記起……花神默默綻放,默默感傷……”
斷不可讓婉兒姐姐如曇花般飽受相思之苦,心頭一陣悶堵,眸子蒙上一層水氣,芝蘭緊了緊帕子,說道:“一日,一位枯瘦的男子與曇花擦肩而過,不由駐足……男子問花神‘你為何哀傷?’花神雖然詫異,一個凡人如何認得她的真身,唯是心灰意冷,隻是淡淡答道,‘你幫不了我’。四十年後,這個男子又來了,問了同樣的話,花神答了同樣的話……”
“這枯瘦男子不會就是韋陀吧?”成貴人截語,帶著一絲得意,問道。玄燁凝著幾尺開外的綠影,未曾移眸,食指隨意地劃著桌麵,眸子裏盡是探究。
芝蘭搖搖頭,嘴角抹過一絲笑,道:“又過了四十年,那個男子枯瘦如柴、奄奄一息,還是如此問,花神不忍,終於答道,‘謝謝你……八十年了,你隻是個凡人,我是被貶的花神,你幫不了我’。”
“哦……我知道了……”成貴人依舊打斷,抿了抿唇,嬌目凝著玄燁,道,“這個男子是中意花神的人,這個故事教我們……要惜取眼前人。”
玄燁依舊不曾移眸,嘴角卻似暗揚一絲戾氣。
芝蘭遲遲搖了搖頭,接著道:“老人最終揭開了謎底,‘我是聿明氏,我來……隻想幫你……緣起緣滅緣終盡,花開花落花歸塵’。西曛掠過老人發際,老人隨即圓寂,花神同老人一起飛往佛國,佛祖憐憫,終於恩準……韋陀下凡,了斷這段姻緣。聿明氏觸犯天規,一生漂泊,備受輪回之苦,卻成就了一段佳緣。因花神是在夕陽後見的韋陀,所以……曇花便在夜裏綻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