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聽他的聲音清亮:“我算不得功臣,要論功臣,當數杜小姐,不然,也沒有今天這喜事,給杜小姐滿上,我得真心感謝。”
他說話語調輕鬆,表情也隨意,雖然比剛才不說話時氣場溫和了點,可是,還是給人無形的壓力,在座的有不少比他更高一級職位的,卻也不免表情一正。
杜青草似乎因為喝了幾杯酒,臉色有些白,一飲而盡後笑得得體:“謝謝葉總。”
剛想坐下,沒想到葉行遠卻淡淡道:“中國從來沒有一杯敬人的,要麼是好事成雙,要麼就是四季發財,我們做生意的,圖個吉利,最愛取四季發財這個吉數,大家說是不是?”
眾人當然是點頭稱是,紛紛應和。
花容眼裏閃過一絲驚訝,早聽說過穆氏的葉行遠做事謹慎,低調,更不是纏酒之人。他有些擔心地看了杜青草一眼,她雖然有一定的酒量,可是一連四杯白酒……
“花董莫非是心疼了?”葉行遠打趣道,笑得深一些,隻是眸子裏越發漆黑。
花容笑道:“葉總的心意,你得喝。”
杜青草保持著不輕不重的笑意,伸手讓寫酒小姐滿上,一飲而盡,然後,接著滿上,喝完,再寫,再喝。
滿室的寂靜,窗簾拉得密實,吊燈的光冰冷,杜青草站著,微揚起頭喝酒,杯子和手掩去了眼睛,隻有尖細的下巴,修長白皙的脖頸,還有包裹在職業套裝下的玲瓏曲線,映在燈光下。
一直目光深深地盯著她的葉行遠垂下目光,再抬頭,已是滿目讚賞,第一個鼓起掌:“杜小姐是女中豪傑,花董得此助手,難怪春風得意!”
花容笑得開心,客氣著,忙給杜青草夾菜:“趕緊吃兩口!”
杜青草微微點頭,夾起一塊西蘭花,隻是輕輕咬了一小口,花容偷偷握了握杜青草的手,看她臉色有異,低下頭問:“怎麼樣?”
杜青草不著痕跡抽掉手,勉強對他一笑:“沒事。”
有人無限曖昧道:“花哥憐香惜玉是我們的典範啊!”
不知是不是錯覺,花容覺得葉行遠眼眸裏有一瞬間的掩藏不住的怒意,但是再細看卻毫無影蹤,花容對著起哄者怒罵道:“我看是少了你的酒,小姐,給他滿上!”
一時局麵又熱鬧起來,幾個女士看葉行遠並不是那麼難以接近,紛紛敬酒,他也不推辭,喝得爽快,有意無意總是叫上所有女士,當然包括杜青草,她笑意不改,極為冷靜,仿佛沒事人一樣。
杜青草其實早就暈了,那四杯喝得太急,又是空腹,此刻隻是覺得胃裏直翻湧,瞅著一個空,搖搖晃晃起身去洗手間,打開馬桶衝水開關,掐著喉嚨一陣天翻地覆,將胃裏的酒菜全數吐出來,連著眼淚鼻涕汗水,隻恨不得將頭也塞進馬桶。
吐幹了膽汁,她抓住馬桶開關泛白的手收緊了,半跪著用手撐著地,終於撐起身子,把沉重的頭拔出來,一陣天旋地轉,她差點撞到牆上,勉強穩下身子,踉踉蹌蹌出來,在大鏡子前的水龍頭擰開,彎下腰對著冷水衝臉,漱口。
水花四濺,冰冷刺骨。
杜青草不禁打了幾個寒噤,腦子卻是清明了許多,她用手抹了把臉,慢慢抬起頭,鏡子裏,是一張慘白的臉,臉上的水珠往下流去,一直鑽進脖子裏,冰涼冰冷的。
她幾不可聞地歎口氣,並不想去擦。
何況,她剛才走得急,並沒有拿包。
她的眼神呆呆的,腦子裏仿佛血液走不動了,與嘩嘩的流水聲比起來,更顯得遲鈍。
終於,她按著水管,直起腰,無意中看向鏡子,忽然頓住了。
大大的鏡子裏,黑衣黑褲的葉行遠,連眼眸也是漆黑的。
杜青草有一瞬間的恍惚,呆了呆,下意識很想用手摸摸鏡子,但是,隻有三秒鍾,她就清醒過來,展開若有似無的笑意,她慢慢轉過身:“葉總好!”
葉行遠卻不笑,就那樣居高臨下地看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