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媽媽一想到樓下坐著的狐非,心裏打了一個寒戰。
令狐家的二公子看著人模狗樣的,隻要跟他接觸過的人都知道,這人其實是個妖怪,也不知道腦袋裏想的都是些什麼,一天淨弄些稀奇古怪的事。
小白蓮見春媽媽一臉愁相,試探著出了個自認為不錯的主意:“要不這樣,前兩天樓裏不是來了個過氣的小倌嗎,長得挺好,就是人有點老。反正這主顧是個下人,媽媽您給小倌打扮得好點,讓那主顧嚐嚐鮮,實在不行,最後我再貼點銀子讓那下人封嘴。”
春媽媽想了一番後點點頭,醉春樓裏最沒姿色的姑娘都比一個過氣的小倌值錢,於是抖著臉上的橫肉笑得風騷:“小白蓮的腦袋瓜子就是聰明,不愧媽媽一番教養。小倌可值錢著呐,給那下人還算便宜他了。”
春媽媽甩著手中的大紅手絹下了樓,往狐非身上一貼,張了血盆大口笑道:“令狐公子,小白蓮我可給您家這位壯士叫到了,怎麼打賞,還是您說了算。”
狐非被她一身的橫肉壓得難受,一拍扇骨從椅子上坐起,往死牛頭上輕敲一下:“怎麼著,還要公子我領你上樓?真是朽木不可雕!”
死牛揉著頭,嗬嗬笑著上樓去了。
狐非從袖子裏掏出一錠亮閃閃的銀子放在春媽媽手上,“給我安排個靠街的上房,不要讓人進來。”
春媽媽鬆了一口氣,幸虧這幺蛾子今天沒點姑娘,要是再把哪個紅牌的頭發燒著了,她這醉春樓也不用開了。
狐非坐在上房的窗邊,側頭看著熙熙攘攘的煙花柳巷,忽然化開了輕笑。
他那癡情的母後,第一次勾搭上令狐大將軍,好像就是在妓院。
狐非記得很小的時候,母後給他說過的。她說,狐姈是狐妖中最美的女子,狐姈是狐妖一族未來的王後。
這個叫狐姈的妖,憑著千年的道行化成人間最媚的女人,一不小心被青樓的老鴇相中,做了頭牌姑娘。
每每遇到猥瑣的男主顧,她就用妖術將他們迷暈,然後吸取精陽。
直到一次,一個叫令狐慕的將軍來到她的帳前,卻在房裏幹坐了一宿。
狐姈伸出雪白的藕臂勾引他,英俊的將軍卻將她推開,說道:“家有糟糠之妻臥病在床,令狐慕不敢愧對,對不住姑娘了。”
狐姈從此失了心,一腳踏出青樓,在令狐府旁找了宅院住下,等著將軍府的糟糠之妻病入膏肓,等著將軍府掛了一天一地的白綢出殯,等著那個叫令狐慕的將軍將他的亡妻深埋心底。
然後在飄著雪的深夜,跪在他的府前,求他收留。最後鳳披霞冠進了令狐府做了續弦夫人,一手拉扯前夫人的兒子令狐儀長大,等生下狐非,卻被令狐慕發現是狐妖,趕出了將軍府。
最後在又是在一個下著雪的深夜,遇到一位道行高深的術士,一道天雷引下來,劈作了焦炭。狐非卻銜著她給的隱妖佩和碧玉簪,從此消失在了茫茫的山野。
狐非伸手拔下挽發的碧玉簪,一頭烏黑的發霎時流瀉下來。他在手中細細把玩著簪身,到底是玉做的,暖一陣,就熱了,等到體溫離開了,又漸漸變涼。
跟貪戀溫暖,又薄情寡義的人一模一樣。
這碧玉簪是令狐慕送給狐姈的禮物,狐姈說過,她丟了命也不會丟掉這枚簪子。
“嗬,不過就是一根簪子,哪有性命珍貴。”狐非歎口氣,眼神飄渺地看著街道,一時找不到焦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