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 表 劄子 墓誌
靜勝齋記
天下之事非一不靜則不能勝也故為齋居於堂之東隅南背通道北臨永巷有車馬之徃來市井之交易晨蹄夜響怒歌笑言相繼而作於外而聞於其中如是茍不以靜勝之則不能處也非惟所處之為然也職亦有之夫法令繁多民犯者眾淺深重輕之際有所未明差若毫厘則陷平民於有罪生死見之於目慘怛形之於心俯而深思茍不以靜處則不能也非惟所職之為然也憂亦有之吾君吾相遊岩廊之下廟堂之上攬天下之萬務紛然有不勝理者則禮樂刑政安危治亂係之於身將帥之士總師旅之眾奉征伐之事壁壘疆場兩軍相持必有譎詐之謀間諜之士以徃來疑恐於其間則千萬人之性命寓之於一人居斯二者之際茍不能靜勝之則不能全也故因其所居及其所職因其所職及其所憂自一室而及天下故曰天下之事非一不靜則不能勝也齋有喬林修竹冬榮夏實泝洄漣漪禽魚萍梗之戲可以恱目經史山積圗畫左右彈琴詠歌逍遙永日可以樂心居雖不寛裕如也然所謂靜者其在於地乎在於人乎在於端居黙坐終日無事而已乎由是言之不在乎地而在乎人不在乎人而在乎平心也
豳州亭口馬氏複田業記
豳城之西一舍之地涇源之會同關隴之趾踵有墟曰亭口即古所謂豳亭者也有馬氏者實長其聚落然其產不及中人而常於士之有文行者屈致以禮使其子弟事而學焉當是時馬氏甚得譽於鄉人其學者有曰錫者曰房者於予之齒比肩也一日邑令語予曰宜祿之民無良生齒之籍二萬有畸兄弟同居者止馬氏一家君子由是知馬氏不獨謂之好事而友悌之行有過人者於所居之東有梁山之勝鑿山引水蒔稻稉開池沼菰蒲芰荷橋彴亭館鷗鷺之飛翔魚之潛躍春華秋實茂林修竹回環於數裏之間行者止而不去居者樂而忘歸亦莫知其為江湖之大鄠杜之曲其後予遊宦三十四年以事之涇源再過某處漠然無所覩惟荒草野田而已詢之居人則曰劵數易矣業屢改矣罷於力役弊於凶年當時青衿子佩之徒或為兵而徙邊或為農而易縣獨生錫者出枯槁憔悴殆不可識相與把袂歎息而已歲在戊子子再過其處流者潏然滀者淵然為苖者茁然為植者蓊然耕者歌漁者詠柴荊之徃來雞犬之相聞前所謂飛翔潛躍之徒複集於其處恍然無異於平昔又激水為磨以紓鄉人之勞伐木為橋以利徃來之渉生複見予曰錫幸而未死盡力而得之豈期垂老之年複覩先人之業予曰此亦人生之難也傳曰農服先疇之甽畝為國者以複古為大為子者以克家為難亡而複得墜而複興求之古人亦鮮有矣予複語生曰頗記與子挾書策走博簺解而泅挃喉而歌與樵夫牧子接膝而醉爭席而寢予之心力貌顏方之當日何如生曰弗如也予曰子之業固已複矣予之心力貌顏詎可複得耶言之悲夫屢歎而為之記
房州修城碑陰記
蜀人大抵善詞筆而少吏能眉山任師中嚐與予言吾蜀前軰有吏能者惟何聖從陳公弼二人而已小子不才敢出其後然師中之言亦自負爾何公予不及識治平末年予為岐府掾是時陳公去岐未乆竊嚐訪其行事大畧馭吏嚴察人不敢欺奸吏不敢欺則良民自安堵矣小大之牘罔不經目小則幕府大則自操筆為之常屬紙數幅使兩人持其端提筆歴歴書之理法皆備出人意表官吏以此服之是時蘓子瞻登製舉簽判府事實佐公其後子瞻亦自負吏事人或詰之乃曰吾得之陳公也崇寧癸未歲予以罪責居房陵州隘陋無遊適之地或乘興登城以縱目獨怪是城矗矗言言而門觀隍塹一如邊壘皆有法度因念房居深山中土踈匠苦又安得至此哉乆之至南門得石表曰修城記乃是皇佑中草竊王論者嘯聚均房間朝廷自謫籍起陳公守房陵所為者迨今六七十年矣且諸邉城始非不工至六七十年有不圮者乎而茲城獨能如此夫城猶法也法者政事之所守人亡而守不廢者鮮矣故曰作事可法皆謂去乆之言也子瞻在岐與陳公不相葉至境上聞其來陳公以鄉裏長老自處子瞻少年氣剛不少下子瞻後悔此事不喜人問之於是作陳公弼傳是亦補過之言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