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內房外是一樣的明亮,小鹿高抬腿輕落步,很慎重似的跨過了門檻。雙手背在身後橫握了短劍,他原地做了個向右轉,麵對了何若龍。
何若龍的手腳全被鐵鏈銬住了,鐵鏈足有幾十斤,還是清末民初時期的存貨,專門鑄來對付江洋大盜。靠著牆壁坐住了,他那一腦袋短頭發烏黑潮濕,細細碎碎的貼在了額角。聽到腳步聲響,他抬眼和小鹿對視了。小鹿看他生得濃眉大眼高鼻梁,寬肩長腿大個子,整個人像是用粗頭鉛筆惡狠狠勾畫出來的,力透紙背,一目了然。
一步一步走向何若龍,最後在距離何若龍一米遠處,小鹿慢慢下蹲,腰背挺直的單膝跪了下來。握著短劍的右手向下搭在了跪地的右腿上,他將左手手肘支上了左腿膝蓋。
對待自己生平第一件戰利品,他的態度始終是莊重的:“何若龍,你現在是想死,還是想活?”
何若龍像是聽到了笑話一般,當即笑了一下:“想死想活?當然是想活,能活著,誰想死呢?”
小鹿沒有笑,依舊是嚴肅的盯著何若龍:“告訴我,餘下的人藏在哪裏?我知道你們沒有全部下山。”
何若龍漸漸收了笑容,不過語氣還是平靜的:“哦,你這個買賣我聽明白了。用我手下弟兄的命,換我自己的命,是不是?”
小鹿一點頭:“是。”
何若龍對著他一搖頭:“那好,我不換。”
小鹿一字一句的慢慢說道:“以你的罪行,你將會被淩遲處死。”
何若龍扭頭望了望窗外的藍天,然後轉向小鹿答道:“我身上沒少背人命債務,剮了我也不冤枉。”
小鹿聽到這裏,忽然抽出了手中的短劍。
背過手將劍鞘放到了身後地上,他雙手握劍高高舉起,將鋒刃緩緩壓向了何若龍的頭頂。何若龍的臉色變了一下,隨即閉了眼睛,不再言語。
劍鋒一點一點的逼近了何若龍,最後終於觸碰到了他的頭皮。小鹿控製著力氣,不切不割,單是一點一點的下壓。短劍不是十分的鋒利,但畢竟是件兵刃。雙手加著勁,眼睛瞪著何若龍,小鹿看他也是個邪性人物,頭皮頂著劍鋒,他一動不動,脖子始終是硬的。
力氣加到了一定的程度,小鹿忽然向上一抬短劍。
何若龍睜開眼睛,臉色有些蒼白,顯得眼珠子特別黑。額頭發際的正中央,暗紅的鮮血緩緩流淌而出,先是給他淌出了個小小的美人尖,隨後血珠子滾到眉心,又給他添了眉間一點朱砂痣。
這是個頂著刀不低頭的家夥。血珠子流過鼻梁,順著他淡淡的法令紋趟到了嘴角。他斜斜的用舌尖卷去了那一點血,同時望著小鹿,仿佛是不知道疼也不知道怕。
鎮定到了這般地步,簡直就是挑釁了。然而小鹿猶豫著,不知道自己該不該為此發怒。何若龍的性命在他手中,他現在說攥死他就能攥死他。
忽然的,小鹿又起了疑心,懷疑何若龍是明知自己不會真的殺他,所以才故意做出這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來。
這個念頭讓小鹿驟然有些惱火。瞬間雙手高舉了短劍,他對著何若龍大喝一聲當頭劈下。他的手又狠又穩,劈出虛空一股風聲。何若龍立時一擰眉毛一閉眼睛,顯然也是一驚,但驚過之後睜開了眼睛,他對著停在上方的短劍一瞟,瞟過之後,平平淡淡的,他又看了小鹿一眼。
他還是沒怕。
小鹿像是被他的無畏冒犯了。豎起長眉狠狠的一抿嘴,小鹿背過手抄起劍鞘,“嚓”的一聲將短劍歸了鞘。
隨即直挺挺的向上一起立,他轉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