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名:顧影自憐、疏落時光

作者:Merry抒

文案:

有一次我去吳地,突然下起了大雨,三三兩兩的人擠進了老房子的屋簷下避雨,淅淅瀝瀝的,四野空曠。雨水隨著屋簷落下,嘀嗒嘀嗒。旁人看來行色匆匆的路人狼狽的避雨,我卻覺得甚是空明。雨停了,我也不急得去哪裏,就倚在長滿青苔的牆根旁,賞起了這簷前雨。這無關風月的舊時光是不會淡去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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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最後一天——風吟蟬嘶的日子(五月疏朗時光)

夏風吹起,簾動,午後慵懶氣息湧來。偌大淺藍落地窗,亮堂起居室,淡淡馨香漫溢。我和他,顧影,我們並肩挨著,靠在乳白色粉刷牆旁,各自信手翻閱書刊雜誌。

陽光的溫度恰好,風的浮動頻率亦剛好,發梢似俏皮靈動的少女,時而起伏有序,時而靜靜耷拉著。靜靜的,小小的起伏,細微的飄動。難以想象,這樣的靜謐卻是假象。這也許是我們最後的靜謐交集,我們約定的最後的一天,像情侶的一天,像往常一樣——風吟蟬嘶的日子,最後一天的情侶時光。

事實上,他老早就向我提出了分手這訊息,仿佛毫無預兆,但隻要我對過往稍加推敲一番,都能在其中嗅到些微不同尋常。

這兒的一切和往常一樣。湛藍色被單,米色調櫥櫃,一大摞書籍齊齊整整擺放在架子上。筆電,打印機,相機架子、小風扇、置物籃及滿滿一牆的攝影作品。

夏蟲在嘶鳴,沉默在蔓延。從前沉默是一種默契,是生命沉沉實實的完滿契合;此刻沉默是無言,無言並非“執手無言,淚眼凝噎”,無言亦非“相對無言,唯有淚千行”。無言是契合破裂,是心事淪陷,是浮躁年華的無聲嘶鳴。

房子的鑰匙還他,衣櫥空出大半位置。挪走我堆積的時尚雜誌,抽離女友這角色。把沉靜換成寂靜,我的空寂如幽沽空鳴,他的空白,會有人來填滿。

關於和他的記憶畫麵,結構並不緊密,由一些零星散亂的片段整合而成,恬淡沁心。從前若在書中看到滑稽惡搞的、觸動心扉的、連珠炮彈式的、深富哲理的、予人警醒的,我都喜好和他分享,或讚許,或抨擊,或伏地揚笑,或咯咯撒嬌。從前所有的任性妄為、嬌嗔撒氣是被事先允許的,也就率性而為,毫無忌憚了。

此刻,我輕側著腦袋看著他,專注、微蹙,簡式眼鏡,卻依然有一種抹不去的鬱鬱動人的溫柔。哪怕他的音容笑顏和我漸行漸遠,魚沉水闊,我想我依然忘不了這“暖春風,柔大地”的溫柔貌。

他亦轉頭看著我。我輕揚嘴角,他亦舒展眉梢。

倏忽,沒有任何想法。我緊緊環抱他的手臂,腦袋落在臂彎裏。我不知道他會是什麼表情,或訝異,或憐惜,或排斥,但他,定然還是眉黛輕顰,拿我沒有辦法。

顧影自憐,絕世傾城。顧影是我見過的最美的男子,美好的事物總是容易流逝的。平淡開始,平淡結束。時光匆匆,他的雲淡風輕,我的濃彩重墨,遺失的心,如何拾掇。該是慶幸吧,我遇見了一個讓我死皮賴臉賴著的男人。

有人曾問過我,如果喜歡的人不喜歡你了,你會怎麼做?還是那句話:適可而止的挽回下。顧影,我的適可而止如此昭彰,如煌煌的太陽,似迎風嘶鳴的夏蟬,似連綿不斷的河風。但我了解一個男人沒有及時推開你,不是對你回應,沉默是最直接的回應,和熾陽、鳴蟬形成殘忍對照。

分手的原因心照不宣:他對EX的念念不忘。也許還附加了其它因素,許他青雲平步,鵬程萬裏。顧影很有才華,滿牆琳琅滿目貼的都是他的作品,這座不大的城市給了他很好的舒展空間。但他依然努力攀爬,向往著更高處的風景。小說裏“擁萬裏江山,享無邊孤單”非他寫照,若二者可得兼,何樂而不為呢!

我知道,他不甘平庸,他追求奢靜生活;他念舊,他忘不了如煙往事。他對我懷有一份淡淡的愛,淡而遠,風一吹就散了。我太微不足道了,非我妄自菲薄。在他煦色韶光裏,我太微薄了,即便我的愛如煌煌太陽,如流深靜水,如白娟上殷紅傲梅。

一個人究竟要遇到一個怎樣的人,經曆一份怎樣的愛,才算完滿無憾,不虛此生。

黃昏日落,紗窗淺影。蟬歇風止,塵埃落定。

晚餐後是最後的散步,流年的最後時光寫滿了無言。華燈初上,夜色斑斕。鱗次櫛比的房屋,五光十色的櫥窗,嘈雜渲擾的人潮。世界那麼大,茫茫人海中,我還是遇見了你;距離如此近,一方見尺內,我還是遺失了你。握著的手被人潮衝散了,我們各自朝相反方向行進,越來越遠,越來越遠,杳杳無影。突然就潸然淚下,抑不可止。這樣的收梢也好,突兀的結束。夜被街燈染紅,喧囂在外,寧靜於心。

我想我再也不會如此深愛一個人,像愛他一樣的愛。

他的微笑,他的溫柔,他的決絕。再也沒有那樣溫靜的午後,沒有那樣穿白襯衫相依的男子,沒有那樣溫柔的嗬吻,沒有人了。

他說:“這樣的發梢可愛。”他說:“奢靜這詞真好啊,奢華地安靜,你可以想象那樣的靜麼。”他說:“我喜歡這樣偎著你看書,我喜歡這樣靜靜看著你。”他說:“我們一直這樣生活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