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樣啊,”李慕昭拍了拍殷梟的背,“我說你傻不傻,我都要淹死了你還來救什麼救,不怕把自己也搭進去啊。”
殷梟搖搖頭:“我克死父母兄姐,後來花老頭也死了,我不想再有人死了。”
李慕昭看著小孩,心中十分唏噓,這孩子命也太苦了,不過她也曉得這種事旁人說再多也沒什麼用,隻好拍拍他以示安慰,又岔開話題:“那兩個小孩說認識你,所以你應該也是住在這的吧。快點帶我過去,住了幾天柴房,又睡了幾天山洞,我實在吃不消了,要有床給我靠一靠,我能睡上三天。”
殷梟扶著李慕昭起身:“我家中簡陋,怕是要委屈姐姐了。”
李慕昭擺著手,蹦跳著起身:“不怕,我們就過一夜,明日我就帶你去上京,以後跟著姐姐,吃喝不愁!”
殷梟抿了抿嘴,再沒說話。
李慕昭傷了一條腿,即便有殷梟這根人形拐杖,走回村內破屋的路也足足花了半個時辰。
即便是做了充足的心理準備,當那間屋頂漏水的破屋呈現在李慕昭麵前時,她還是忍不住愣了一下。
“你就一直住在這兒?”李慕昭問道。
“嗯。”殷梟有些不好意思,扶著李慕昭坐在一張四條腿長度都不一的破椅子上後,就開始著手收拾起床鋪來。
李慕昭這屁股還沒坐熱,村頭的李阿婆,張大媽結伴挪步都上門來打聽情況湊熱鬧了。
好在李慕昭小嘴利索的很,隻要她願意哄幾個大媽根本不在話下,她活動活動了脖頸,略微問了下殷梟村子的情況,這就上去迎戰了。
她露了個甜甜的笑臉,一把握住張大娘的粗糙雙手:“大娘,還記得我嗎?”
張大娘一愣,與李阿婆一對視:“啊,我……這個……”
“我是小六她娘的娘家哥哥的鄰居的女婿的表侄女啊!”
兩個大媽被李慕昭繞的一愣。
“七八年前鎮上碰見過的!”李慕昭繼續道,“那時候你為了一個銅板跟賣菜的吵得凶……”
“啊,好像是有這麼一個小丫頭。”張大媽老臉一紅,洪亮的嗓門瞬間減了一半音量,“幾根蘿卜賣的也忒貴了……”
李阿婆素來知道張大娘摳門,歪歪嘴笑了,和善地問向李慕昭:“聽阿朊丫頭說,小六他娘生前給他定下的親事是與姑娘?我就說嘛,小六他娘看著出身不錯,也不知道怎麼就嫁到了我們這鳥不生蛋的地方,還早早去了,殷家就剩了小六這一個可憐孩子。”
“唉!”李慕昭跟著歎息一聲,開始漫天的編瞎話,劇本裏的那些苦情故事她都爛熟於胸,現下真是得心應手,簡而言之就是:家道中落,惡霸欺壓,路遇山匪,不慎落水,恰好碰見小六這才活下來。
殷梟站在一旁表示,要不是我親手把你從鳥窩裏拖出來,我現在就信了。
張大媽聽得如癡如醉,捅了捅李阿婆:“這命格,倒是跟我們災星小六挺般配的。”
李慕昭:“……”
李阿婆打起了哈哈,又經過一番親切的交談,張大媽損失了一套準備給孫女的棉襖,李阿婆家裏燉的魚湯也送了一半,兩位大娘出門後一拍腦門,虧了啊!
不過女娃娃長得真俊,殷小六倒是有福氣!
送走串門湊熱鬧的人,李慕昭斂了那副乖巧活潑的模樣,按了按太陽穴,剛才一番胡侃她還打聽到這幾日確實有人在周邊村落查找她的下落,看來這村子還是不能久留,最遲明早,他們必須離開。
她招呼殷梟過來喝湯,閑著無聊,見著破桌上還有一本書,順手拿過翻了起來,本以為是小孩哪裏撿來的野書雜談,翻了兩頁後卻皺起了眉頭。
“這書你從哪找來的?”李慕昭揚了揚手上的那本《南林論》,問向殷梟。
殷梟抬頭看了一眼,隨口答道:“前幾個月,有一夥人來我們這施米,給我們村的先生留了幾本,說是南邊一個學堂的老先生編撰的,京中學子人手一本。”
“人手一本?”李慕昭皺眉。
“怎麼了嗎?”殷梟不解。
內容粗看自然沒什麼問題,著書之人學識貫通古今,對各個名家之論,曆史人物都有獨到的見解,隻是,細細咀嚼,卻能感覺到文字下的暗流湧動,是對當朝的暗諷與不滿。
前文說到秦皇阿房,後文便提到了當朝皇帝修建玉清宮;又論到玄武事變,也讓人不免想起當朝皇帝上位時血流成河的景象;更遑論後麵明目張膽地將前朝滅國前夕那場洪災與壽州的水患做的對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