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你能幹多久……”耳邊還是嘲笑的話語,人卻已經擦身而過。
手有些疼,可最疼的,卻不是手。
“阿五,閣子裏叫你去倒水呢。”
“誒——”我答一聲,便提了茶壺進了去——
那個閣子,我登位的三年來曾無數次地坐在裏麵——那是君上的閣子。
一進去,最先看見的是跪在地上的石先。
我沒有抬眼。
依稀知道,上座是兩把椅子,中間一個案台分開。
和我離去時,一般。
可坐著的人,卻換了。
低著頭走到擺在屋側的案台邊,緩緩地將茶杯擺好,再倒水。
“哇——”
是嬰兒的哭聲。
“玉玉別哭。”
一如往昔的溫潤。隨著一陣輕拍,嬰兒的哭聲漸漸弱了。
我身子一顫,差點脫手,趕緊放了茶壺。
“石先,不是要你買鸞鳳閣的料子麼這是什麼!!!”剛才男人的聲音。
我仍是低著頭,卻還是能看見一塊上好的青龍紋的料子被甩在了石先的頭上。石先一手拿了下來,疊好。
“莊爺,這是財喜來的老工匠趕了一個月手趕出來的,鸞鳳閣雖是皇城的錦鋪,用的卻還是當年財喜來的織機呢。不是我石先說大話,皇城的布料未必比得上咱們禦城的。”
石先跪在地上,腰板卻挺的筆直。
“石先哪石先……你知不知道就憑你剛才那句話,就能治你對天子的大不敬。”
石先沒有說話,昂然地跪著。
“石老板……”是那個溫溫潤潤的聲音。
我咬咬牙,抬起頭。
隻見他身著一件淡青色的布衫,懷中抱著一個嬰兒,素然淡雅的他,和坐在旁邊的滿身金線形成鮮明的對比。
“你可知道,這料子是要給君上做衣衫的。君上雖年幼,卻也是君上,真不想你如此怠慢。”
我怎麼覺得石先偷望了一下我呢。
半晌,石先開口道:“太隨君,您也是先君的老人了,您難道忍心看著先君一點點辦起來的產業就這樣落下去麼。”
那個聲音仍是淡淡的:“石老板,你這樣想可不對。給君上置辦最好的東西,難道不是人臣的本分麼?”
隻聽哐當的一聲。
門口衝進來一個下人,臉色醬紫。
卻馬上被後麵衝進來的侍衛按住。
我認得,那人是樓裏的劉七——
“呦~怎麼守在外麵聽門的奴才進了內室?”
滿身金線的男人啜了一口茶,不陰不陽地道。
“劉七——”石先厲聲喝道。
劉七卻對著石先朗朗一笑,“石哥,對不住。”
說罷怒瞪著心齋罵道:“你這個克夫的賤人!!你有什麼臉跟石哥這麼說話!老子們幫先君登位的時候,你他娘的還不知在哪呢?!!”
卻見上座的他輕輕地拍著懷裏的孩子,緩緩地開口道:“君上都睡了,你們還吵。當麵頂撞君上,知道是什麼罪麼……”
“我呸——君上個屁。知道從哪來的野種!真正的君上是那被關在皇城的大少爺!那可是天子賜婚,天下都知道那是先君的孩兒的。”
他倏地站了起來,臉色慘白,懷裏的孩子哇的哭出了聲。
他緩緩地踱到被侍衛壓著的劉七麵前。
孩子的哭聲在殿上顯得清越而孤獨。
懷抱他的人似乎忘記了拍哄。
半晌的靜默,可是開口的時候,仍是一片淡雅;“劉七當麵汙蔑君上,罪當誅,帶下去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