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九章
王氏心裏還真就是那麼想的。
家常在家,沈宜織也並沒有因為王氏來就特意梳妝打扮。但她上頭穿著白底繡桃花的小襖,繡工栩栩如生;下頭的裙子更是繚綾的,湖水般的顏色隨著她的行走時淺時深,看起來仿佛清池邊上的一株夭桃,雖不濃脂厚粉,卻是明豔照人。
王氏的眼睛不由得往上看。沈宜織生就一頭烏油油的好頭發,從前在沈家的時候因為缺乏營養和護理有些幹燥,如今在京城已經養得潤澤柔亮。鬆鬆挽一個倭墮髻,別一根鶴銜靈芝花樣的白玉簪,看著不怎麼起眼,但細看就知道,那玉是上好的羊脂白玉,通身沒半點雜色,隻鶴口的靈芝是借了一層靠皮青色,格外醒目。旁邊零落點綴了幾朵翡翠珠花,珠子都是一色的滿綠,與那簪子互為呼應。
再往下,沈宜織耳朵上卻又戴了一對兒金線懸掛的珍珠,珠子色呈粉紅,顏色既柔和又鮮亮。手腕上鐲子也不戴一對兒,卻是一隻翡翠的,一隻亮銀鑲琥珀的,妙在那最大的一塊琥珀裏藏了一隻小蟲,這乃是極稀罕的,斷非普通琥珀可比。
越是這樣家常不經意的打扮,越是顯出了侯府的貴氣。若是沈宜織濃妝豔抹地穿著這些出來見客,王氏心裏反而舒服些,可就是這樣明顯的家常模樣,越發跟針似地在紮王氏的心——家常就穿戴這樣貴重的東西,沈宜織箱子裏到底有多少好東西?若是當初嫁來的不是這個小賤人,而是她的親生女兒,不管是宜秋還是宜春,得了這樣的富貴該有多好!
可惜這也隻能想想而已。王氏雖然偏愛自己的女兒,卻也沒有糊塗到那種程度。沈宜秋和沈宜春論容貌都遠遠不如沈宜織,倘若當初送了來,隻怕連侯府都進不了。因此,現在也隻能想著怎麼巴著沈宜織,從侯府多得點好處了。好在如今她已經是世子夫人的嫡母,不比從前隻是個姨娘的娘家人,連侯府的正經親戚也不算。不說別的,韓家現下對沈家的態度可就跟從前有天壤之別了不是?
“織兒啊,這一晃又一年不見了,母親可真是想你,你有沒有惦記爹娘啊?”
沈宜織把手從王氏手裏抽出來:“太太進去坐吧,外頭太陽大。”惦記個鬼啊!她又不是有斯德哥爾摩綜合症,還會惦記打罵她的人。
王氏不是個傻子,早就做好了被沈宜織甩臉子的準備,此時麵上神色絲毫不變,端起嫡母的範兒,施施然跟著沈宜織進了廳裏坐下,端起寶蘭奉的茶喝了一口,裝模作樣地笑道:“真是好茶,果然不愧是侯府,水也好茶也好。”
寶蘭把臉轉了開去,強忍著笑。她根本沒給王氏上什麼好茶,就是平日裏侯府的大丫鬟們喝的那種普通茶葉,雖然不壞,卻也斷然不是上等的。隻是王氏根本也不懂茶的好壞,哪裏品得出來,隻會拍馬屁罷了。
“太太喜歡就多喝點兒。”沈宜織其實也不怎麼懂茶,但慣於用嗅覺分辨藥材,對於不同的茶葉衝出來的香味差異更敏感些,再加上寶蘭的表情,她哪還猜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