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3 / 3)

春風

斯文掃地已秦灰,吹起歐風扇九垓!今日程門何處是;更誰坐我此中來?

馬蹄得意看花時,荏苒春婆夢影吹。笑爾一朝狂似虎,那堪回首庶人雌?

氤氳使者去匆匆,旛影鈐聲似夢中,二十四番都數遍,可憐斷送一春紅。

誰遣封姨逞妒才,更教宋玉賦蘭台,輕狂定惹閨人罵,吹我羅裳忽小開。

春花

其奈卿卿薄命何,千紅萬紫淚痕多!韶華九十閻浮夢,都付優曇一剎那。

春明門外春如海,茵溷而今劇可悲。十裏樓台千錦繡,眼中禾黍己離離!

紅顏長駐古來難,不見朱門卻景丹,十萬天魔香色界,維摩隻作鏡中看。

筆底繁華總劫塵,眾香國裏一吟身,詩王更比花王貴,管領人間不老春。

春草

漢苑隋宮不忍論,踏春苦憶樂遊原!青袍一例滄桑感,喚醒東風燹後魂。

南浦銷魂何成別,西堂入夢幾時生?前身定是詩人婢,記取香山喚小名。

幾道裙腰綠正肥,女兒原上鬥春菲。江南到處聞鶗鴃,知否王孫尚未歸?

「蓼莪」一讀一歔欷,樹背循陔淚滿衣?我愧春暉無以報,天涯遊子寸心違!

哀安海

君不見羅平妖鳥市中出,雀侗螳螂蚌持鷸,三裏街連五裏橋,可憐一炬阿房虱。承平古填稱安平,千年萬年不遭兵。筍江通流鷺江接,估客自在煙輪行,百貨閩南羅水陸,倮頓陳椽日相逐;年時更擅菲濱雄,幾輩賈胡炫大腹?歸裝陸賈千金舟,老來於此營菟裘,翛然市隱半村郭,素封平揖千戶侯。一旦蕭牆鬩者起,八公草木夜疑鬼,驀地槍煙彈雨中,萬瓦鱗鱗赤如洗!城門曆劫池魚殃,蟲沙老小同一僵;至今屋底髑髏語,冤磷未敢飛還鄉。嗟爾麼麼鬥蝸角!兩戒誰蠻複誰觸?況堪同室此操矛,井瑞安能免荼毒?模糊黑白紛楸枰,黠鼠據社狐憑城!狂炎到處玉石毀,芸芸曷以聊其生?彈丸黑子新成縣,凋殘不耐滄桑變;盡飽鳥鳶七尺軀,誰憐澤國魚蝦賤?郡邑金繒豢犬羊,蒼黔膏血餌豺狼,何人痛定還思痛?幕燕安巢雀處堂!青衫白發傷心客,亂世曾聞避流賊。燹餘十室今九空,使我一編哀蜀碧。同時苦樂那堪論,咫尺桃花別有村;鼓浪洞天衣帶水,隔江便當武陵源。昆明劫後留灰燼,虎口餘生相問訊。憑君兩字報平安,從今休說安平鎮!

吳節母八十壽詩

巴台百尺穴封丹,白發扶鳩帶笑看。堂上八旬萊舞彩,機邊卅載柳和丸。業成少伯曾三徙,望重延陵有二難。如此賢媛兼壽母,九疇五福總團欒!

和陳香雪老友「重遊鷺嶼宴菽莊」韻

修到頑仙白發生,朅來關尹笑相迎(嗣君時在廈道尹任)。此間鹿耳皆朋輩;當日龍頭更老成(香叟乙未會元,時年四十有九,今七十有三矣)。鬆菊未荒三徑在;滄桑己往六塵清。自慚水繪園中客,敢與迦陵片席爭?

吹燈山鬼恥爭光,飽死侏儒粟一囊。蒼狗浮雲真了了,白駒去日自堂堂!宦情早淡陶元亮;耆望今歸盛孝章。垂老相逢猶逆旅,武陵何處是仙鄉?

吟社重陽四詠

浪傳佳節菊花糕,吟社分題愧老饕。我與劉郎同閣筆。六經文字厄詩豪。(題糕)

糕字劉郎認朱真,重陽數典笑詩人。鯫生無物酬佳節,留待藍袍祀柳神。(同上)

沈醉乾坤百事非,故園鬆菊幾時歸?陶潛已往王弘逝,何處人間有白衣?(送酒)

有花無酒故交知,對使欣然醉菊籬。何事遠公持佛戒?先生入社竟攢眉。(同上)

一笑龍山九日遊,參軍散發傲時流。秋風十載遼東帽,老我多情卻戀頭。(落帽)

當年幕府盡環奇,勝地登高想見之。今日西風塵起處,烏紗白發那禁吹!(同上)

萸囊係臂說禳災,故事荒唐笑口開。我欲醉攜昌穀錦,滿城風雨送詩來。(佩囊)

佩蘭豔說漢宮香,玉臂珠羅祓不祥。此日茱萸應笑我,客中羞澀奈空囊。(同上)

寄題蟫窟馴象圖

故人寄我馴象圖,海風萬裏妃豨呼,是何龐然一大物,卿乃狎彼如馴奴?我聞瑤光星精墜地化為無用之頑石,至今荷山王喬遺跡仙模糊;不然佛家咒象大法力,金身丈六倏忽怪幻騎文殊。可憐中國無猛獸,周公驅之於海隅,遂令耕田教戰一一皆有用,淩轢羆虎鞭牛驢。蘇門答臘古所無,卿獨何為鑿空而乘桴?一切眼耳鼻舌身意無有罣礙與恐怖,翛然海外之扶餘。西域碧眼諸賈胡,誰其主者奴與漁。咄爾那先之族甘豢芻,王有林邑鬼陣圖。王有高蓋帷亭車,爾何貿易為前驅?或燧爾尾竭爾力,或焚爾齒亡爾軀;爾肉革革不足食,不如烏鬼圈中豬。淮南有福作雞犬,似爾蠢物真土苴。蟫窟主人與俗殊,客中愛爾同屋烏,主人飼爾得一飽,使爾搖尾帖耳拜舞萬歲嵩山呼。自來禮失求之野,不獨爾象文而儒。籲嗟爾象文而儒,何況東方震旦饑麟在罘、鳳在笯!

菽莊吟社自癸醜至庚申八年矣,花事惟菊特盛,主人屬同社十八子各以八律詠之

除非鷺嶼秋光好,何處桃花世外津?招隱不妨朱邸客;論交無愧白衣人。酈潭道味清於水;韓圃詩心老更春。持較「東林」、「蓮社」侶,此中真有葛懷民。

牡丹富貴竹平安,兼得熊魚世所難。清福解將山水占,晚香留到子孫看。石湖著作梅同譜,甫裏神仙杞共餐。一例落成書癸醜,名亭長峙右軍蘭。

手種延年老瓦盆,洞天福地孕靈根,塵中難得樊川笑,劫後相逢栗裏存。畫筆妝梳秋絢爛,仙葩吐納日精魂。征君家世真君籙,我為花神撰壽言。

吟壇細數黃花曆,海屋添籌又八年。堆作屏山高女幾,染將墨水寫秦川;雅紉蘭茞三湘佩,醉伴茱萸九日筵。合與老梅充婢子,林家眷屬本詩仙。

幽花列仗笑相迎,蕙榭真堪作主盟。撮影東籬人渡月;移根西島客談瀛。襟題壽友吟香國,節擁仙娥領錦城。四十四橋秋一色,金天鑄出萬黃英。

花裏頭銜署隱侯,與花偕隱亦風流。二分雅癖蘇髯竹,一局閑情謝傅楸。丘壑羅胸經濟具,雲林到眼畫圖收。豐台日費中人賦,婪尾何曾解賞秋?

天留正色殿群芳,此是神州玉笥鄉。秋士文章娛晚景,騷人風骨傲殘霜。遊仙夢繞花雙枕,得句香搴錦一囊。萬紫千紅君最壽,滄桑不改古重陽。

安得秋江化菊醪,年年佳節醉題糕,苔花篆壁留鴻爪,竹葉擎杯對蟹螯。夔府兩開天寶杜,潯陽三徑義熙陶,老狂慚附登瀛客,低首花前不敢豪。

蔡母王太君壽詩

九五箕疇數福人,玉瀾浦上北堂春,高年設帨周花甲,李朔稱觴值荔辰。少伯業成三徙富,中郎派衍六經珍。瑤池引領西王母,遙為添籌鷺水濱。

王母應太君壽詩

君家灼灼三珠樹,梓裏論交十載俱。門內青箱先德古,堂前彩服老懷娛。一經傳世金籯滿,六豒開筵玉杖扶。鯤島遺民今白發,滄桑劫後拜麻姑。

恕齋以名香佳茗相貽,兼媵以詩,次韻答之

詩不能清愧飲茶,秋來枯管禿無華。平生一瓣心香奉,山穀宗風老作家!

周穀人七十雙壽詩

小別濂溪又七霜,隔江遙祝古稀觴。芝垣毓秀為雙瑞;葭管回春複一陽。令子冠衿黌藻彥;故家詩禮榜花香。佇君玉杖登朝去,載詠奚斯燕喜章。

陳右銘六十壽詩

講壇高聳鷺之湄,棒喝鍾撾老導師。稱善於鄉騎款皋;克家有子擁皋比。箕疇錫範天心眷,蔗境回甘晚景怡。花甲已周桑海曆,陳平交誼絳侯知(謂周方伯)。

世講王茂才伯吹母年七十三乞言為壽

昔我與而翁,泛宅七鯤水,翁居戎幕間,我坐講幄底,彼此正俠少,清汪浪自喜,東山挈絲竹,西園萃冠履。夢影四十年,滄桑一彈指!翁歸嘉禾城,我隱瑞桐市,兩地愴人琴,翁先首丘矣!翹然跨灶兒,書香踵而起;今我僑鷺江,與君敘群紀。奕奕琅邪宗,公門樹桃李,以君為師表,敬信行州裏。修羊不嫌瘦,此足供甘旨。高堂顧之笑,斑衣戲萊子;孫枝況玉立,元季兩佳士。緬惟仉母教,今昔豈殊軌?羨君有慈烏,反哺今方始。君家例稱孝,數典話冰鯉。親年逾古稀,躋堂合稱兕。乞言以侑觴,賓筵介百祉,我賡燕喜什,奚斯實嚆矢。風人詠彤管,千春揚懿微,嶺上早梅開,香透靈萱蕊。鷺嶼古洞天,瑤池通尺咫,王母女中仙,我聞亦如是。

林季丞公子二十五初度,以詩祝之

翩翩濁世佳公子,願鑄黃金願繡絲,同裏朱、陳新眷屬;忘年孔禰舊交知。龍腰燕尾鏖詩地,免穎麟膠祝嘏辭;別有老坡生日感,老坡生日較君遲(予與蘇東坡同十二月十九日生,後於君七日)。

庚申除夕,菽莊主人為饋歲會,同吟社諸子作

菽莊回首幾除夕,花作主人我作客?園中歲歲萬花黃,客裏匆匆雙鬢白。邇來到處風鶴聲,寓公鼾睡心太平,不知有漢有魏、晉,桃源一角真蓬瀛。昨詠黃花詩八首,與花主人聯壽友;安得酈潭不老泉,釀成今夕屠蘇酒。菽莊隨例舉屠蘇,洞天觴詠無時無。主人饋歲我除歲,翻恐羇愁不可除!眼底神州正蠻觸,杞人何暇憂沈陸?百年三萬六千場,除夕已過六十六!隔江鷺市燈光紅,債台十丈高摩空,青蠅逐臭蟻旋磨,門前剝啄驚癡聾。我幸屠蘇招我醉,菽莊是我尋詩地,醉歸得句入奚囊,權抵床頭錢壓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