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殊途
我和戴軍很像,但我們不一樣。這就是我們能在一起膩了12年的原因。有句話我說了很多次但我還是要說,“戴軍不是我的合作夥伴,他是我的搭檔,朋友,沐爾的舅舅。”在《超級訪問》的內部網站,有一張沐爾與戴軍的合影,一大一小,不約而同地把拳頭伸進嘴裏,大拳頭塞大嘴,小拳頭塞小嘴,都瞪著天真的眼睛。其實一家人就是這樣的,再不需要其他的證據。
——李靜
有個詞叫“逆齡”,大齡節目《超級訪問》最近也逆回去了。原因是改版以後我和李靜又開始在節目上窮開心。前兩天錄像,我問“北大保安”,在北大西門做保安高興嗎?他說,挺高興的。我說,嗯,西門慶啊。下了節目李靜就說,戴軍你又開始不三不四了。我說,你也是,又開始哪壺不開提哪壺了。3秒以後我倆大笑起來,我還做了一個開香檳的動作。記得2002年我的偶像費翔在節目中說:“男人最重要的是要有幽默感。”我連忙接茬:“沒錯,但李靜會抱怨我。每一次我一講笑話,她就說,死鬼,笑得我一臉的皺紋。”之後的歲月足以證明,我們並未因此多長皺紋,依舊是郎才女貌。所以,我還是繼續不正經下去吧。當時光順流而下,我願逆流而行。
——戴軍
你是我的角色
2011年到2012年,當21世紀第一個十年倏忽流轉,大時代的文化與經濟格局也轉瞬萬變。在中國,對於一個超越十年的電視節目而言,某種程度上它已經具備了被傳說的底氣,尤其是對於《超級訪問》這樣一個生於“民營公司”的典型“民二代”節目。
對於李靜而言,將“主持人”“製片人”“企業家”等多重角色融於一身,早已是一種生活狀態。隻是當前這種狀態變得更加緊湊,她必須時刻遊走於各種複雜的關係之間,用角色的切換來實現內心的動態平衡。如果說以前的李靜與電視之間是一條直線,那麼現在的李靜變成了一個圓環的中心。“節目、媒體、網站、自有品牌”,越來越多的關鍵詞正在從這個圓心輻射開來,將她的生活真正織成了一張網。2012年10月,被稱為“多麵女俠”的李靜憑借在多個領域的突出成就獲得了第5屆ELLE風尚大典上最具分量的一個獎項——“年度躍界人物”。站在領獎台上的李靜一襲正紅色禮服,彰顯著一位大女人的氣場和優雅。但她在活動中說,“躍界”隻是為了好玩,不在乎結果,吃不了苦就別做。這就是李靜的哲學,她總是能把成就視為一場全情投入的遊戲,再用不同的角色去詮釋一個自己。
而對於戴軍,這兩年的時光同樣也意味著在詮釋角色的過程中去發現一個人的實質與可能。他拍劇,拍自己喜歡的戲劇,有時隻是客串一個小角色,卻不妨礙他去接近那“最溫暖”的表達。當然,他依舊沉醉在情感專欄的寫作中,對於那些紛繁複雜的關係,他總是能以刁鑽的角度去完成一次次的觀察。2012年9月,在由《北京青年》周刊發布的“2012
BQ明星品牌價值榜”上,戴軍獲得了“年度傳媒藝術品牌明星”獎。戴軍不曾深想過自己與“品牌”的關係,但這個突如其來的獎他倒也拿得隨性,生活並未不同,既來之則安之,既得之則受之。
四十不惑還是繼續惑,是李靜和戴軍不喜歡考量的問題,他們喜歡的隻是周遊於與“做自己”不違背的關係網絡。如果將時光看作一場縱向的演進,那麼“關係”這個詞也可以被用來形容“超訪”與嘉賓之間微妙的化學反應。從最初的以“單個嘉賓”為主,到這兩年“多個嘉賓”的大量出現,“超訪”不僅變得越來越熱鬧,更變得越來越多義。嘉賓的複雜化,是對節目的考驗,也是一個節目能夠成長的關鍵。遊走在這些多重關係的構架中,“超訪”既擁有了通透和敏銳的節目影響力,也有幸品味到交疊人生間那些“關係的力量”。
全家出動——付笛生、任靜和兒子,兄妹——方子哥、方子春,父子——楊少華、楊議,兄弟——胡東、胡兵,夫婦——李小璐、賈乃亮,工作搭檔——陳建斌、鄭曉龍等,“超訪”相信不同形式的嘉賓組合,意味著不同的解讀方式,也需要節目談話場自如地延展與收縮。嘉賓中有性格迥異的父子,肝膽相照的兄弟,共赴青春的朋友,峰回路轉的戀人,也有天生一對的搭檔。要分析他們的人物性格,就要洞見他們在彼此眼中的角色。
2011年,“超訪”成為了楊冪和馮紹峰第一次共同亮相的電視訪談。因出演《宮》而名聲大噪的“峰冪組合”將互動從戲裏搬到了戲外,互相點評毫不嘴軟。楊冪說馮紹峰最大的優點是“溫柔、體貼”,最大的缺點是“太溫柔、太體貼”;而馮紹峰覺得楊冪最大的優點是“直”,最大的缺點是“太直”。總結起來就是,一個快性子,一個慢性子;一個是工作狂人,一個是不做規劃的人。但就是這樣天差地別的兩個人,卻成為了觀眾心中完美的“熒幕情侶”。於是李靜和戴軍也不忘辛辣調侃。在現場響起的《婚禮進行曲》中,兩位主持人問馮紹峰:“你願意永遠和她拍熱播劇,不離不棄,白頭偕老嗎?”馮紹峰說:“我願意。”李靜還問:“紹峰,這麼多人說你倆是一對,關於這個,你給個答案吧?”馮紹峰也頗具幽默氣質地說了句:“現在不是。”盡管都是調侃,但兩人的性格也便在調侃中躍然而出。說到底熒幕上的形象畢竟是為了角色所塑造,恰恰是當這份幻想與現實相互照映時,電視文本的張力與吸引力才能得以浮現。
時下的年輕人似乎總是喜歡用造詞法來凸顯對一個組合的喜愛,無論這個組合是否真的固定存在。如上所述,楊冪和馮紹峰便是人們口中的“峰冪組合”。李靜和戴軍眼見著這種話語心態在日漸泛濫,雖是“老搭檔”也不想被潮流所忽略。所以李靜想出了一個說法——李靜和戴軍的組合,那就是“大嘴李戴”。
如果這個組合真的成立,那不僅是因著兩人以“說”而生的默契,也象征了兩人在“吃”上的投緣。這樣的搭檔關係如果經曆了12年,那便是另一番“內外兼修”的深厚。要說“大嘴李戴”對美味的愛之深切,肯定逃不過一種令他們魂牽夢繞的味道,那就是火鍋。從兩人成為搭檔的那一天起,他們就開始了一起滿世界找火鍋的旅程。那時候每晚錄完“超訪”,兩人都累得完全沒有食欲,隻能靠麻辣辛香的火鍋來解救。看著一鍋不斷翻攪著的沸水之中各色美味肆意沉浮,再加上一圈繚繞的白霧,愈發誘人遐想。有時兩人會專注於一片精薄剔透的牛肉,有時卻是漫無目的地在鍋中一撈,看看能碰上什麼樣的驚喜。無論收獲是什麼,隻要那油光水亮的食物一觸到舌尖,便立刻綻放出一言難盡的美好,這種感覺會一路翻滾至喉嚨,直搗胸膛,最後在全身彌散開來。要是鍋底夠辣,一定會被嗆出眼淚,和著汗水,淋漓酣暢。
不過那時候沒什麼錢,能找到一家好吃不貴的火鍋店就是“大嘴李戴”每次工作結束後最重要的事情。有一次他們進了家雲南飯館,點了一份愛尼族特色火鍋。吃著吃著,“唰”地進來一幫人,又是唱山歌,又是敬酒,還給他們按摩。李靜和戴軍一晃神,已經是頭上肩上被捏了個遍,也顧不得想那些手剛才是如何摸著碗碟倒著酒,隻得老老實實地享受一番。等這些熱情的朋友都走了,戴軍也不知什麼時候失蹤了。但過了一會兒,他又回來了,背包鼓鼓的。李靜打開一看,好多魚丸蝦球!然後就見戴軍正氣凜然地將這些東西都下到鍋中,邊倒還邊說:“自助,自助,旁邊就是華普超市。”李靜笑著點點頭,拿起筷子先吃為敬,“味道不賴啊!”之後的兩年,他倆經常光顧這裏,至於有沒有“自助”就無從考證了。因為這家店早已被拆掉。山歌,敬酒,還有“精油按摩”都消失了。那天路過店家舊址,戴軍對李靜說:“你原始積累時期的又一項罪名被抹去了。”李靜瞪他:“我是從犯,你是主謀。而且你吃得比我多!”
無論有沒有“罪名”留下來,這終是一種“生活感”的積累。那些生活的細枝末節總是能與繁文縟節一樣刻畫出成長的紋路。沒人規定隻能由鄭重的儀式和顯著的經曆來打磨人生。那些好奇、特異和冒險的本性必然也會在不同的時刻幻化成不同的行為與選擇,再悄無聲息地將我們雕琢成我們。這就好比李靜,這個有著22年主持經驗的女人對自己主持風格的形成總是處於一種渾然不知的狀態。她說自己從不曾學習過什麼技巧,也沒有受過別人的幹擾。除了自己的“殼”被打破這件事,她甚至再劃分不出自己的主持階段。但有一點她很明確,生活豐富了她。從背著包坐著火車找客戶,到在報攤前發現自己獲獎,從聽著《傷心太平洋》小心流淚,到被老公罵不疊衣服不蓋瓶蓋,從站在競爭對手門口發傳單,到為了股東大會考察會場,這些過程已然一滴不剩地融入到她的氣質當中,不可剝離,難加分辨。
對於那段又窮又饞的歲月,其實李靜心裏很感激。偷偷帶外食沒有被發現確實是他們幸運——當然這樣做是不對的,她現在也絕不再允許戴軍往鍋裏倒來路不明的丸子了——但更重要的是,她在苦澀之中嚐到了清洌。如果當年沒有把自己逼到牆角,她就沒法玩好商業的遊戲,如果當年沒有那麼多人對她說“No”,她就不會守住最初的設想。一切都不會實現。“如果天上沒有掉下餡餅,就給自己做一個吧。”她說。這樣的餡餅才是真正的“自助”。
與李靜一樣,小店裏的火鍋讓戴軍品嚐到的是一種可能性。從最初的玩票,到後來覺悟到自己是“一名主持人”,他在起點就獲得了一個開放的視角,所以自願進行更多嚐試。訪談,歌舞,益智,選秀,他百無禁忌。“我不曾在節目中去塑造任何一種角色,隻是等待生活來塑造我。”說到底,主持人是帶著自己主觀體驗去發問的人,而主持本身也是一種體驗。隻要能像火鍋一樣帶給他細致入微的享受,無論是高級料理還是平價小菜,戴軍都能得到一種確然的欣喜。而這些四麵八方的體驗彙集到一塊,雖尚未總結出某一項特定的風格,卻可以時刻演繹戴軍在表達上的直覺。曾經有人問他,“戴氏幽默”究竟是什麼?戴軍很爽快地說,還不知道。“我隻知道我特別喜歡吃大馬哈魚的魚籽,我希望語言像魚籽一樣,能在入口時被咬破的一瞬間迸發出喜悅,那種美味是很難表達的。”
美味的體驗之所以極致,在於入口的瞬間,更在於之前那段醞釀的過程。無論是一份渾然的氣質,還是一份細膩的直覺,又是多少倉皇、狼狽與挫敗才能醞釀出的雲淡風輕?2011年,一夜成名的“旭日陽剛”組合在“超訪”回憶了他們成名的前夜。在很多人眼裏,他們是幸運的。一個平淡無奇的晚上,一間破舊的民居,兩個醉意蒙蒙的“農民工”,在一夜沒有聽眾的嘶吼後,他們說要再最後唱一首。這便是後來大家在網絡上聽到的翻唱版《春天裏》。一段未經修飾的表演,甚至是略顯隨意的喊唱,卻讓無數人深深感動。李靜說,“他們的聲音和經曆一樣,帶著一種滄桑,滄桑中又有一顆不羈的心。”或許,這種情感沒辦法修飾,他們隻能隨著自己的意誌呐喊。
“一夜成名”是媒體為兩人打造的神話,而為了這一夜的神話,兩人在北京的天橋和地下通道唱了7年。劉剛說,才到北京的時候,他覺得這座城市太大了,自己很渺小,就像一顆灰塵,沒有人理會你,也不知道要去哪兒。這種感受,對於每一個到北京“尋夢”的人來說,都是欲罷不能的。應該說這座城市就是有著這樣的魅力,繁華而荒涼,破碎而完美,讓你疲憊著,又眷戀著。痛與愛,都不是想象中那麼清晰可辨。但幸好,這份執著並不孤單。
2005年,在第3次巧遇劉剛後,王旭和他一起喝了一頓酒,而這頓酒讓兩個完全沒有關係的人最終成為了搭檔,成為了“旭日陽剛”組合。李靜說,他們是靠著天意與緣分走紅的。就像組合的名字一樣,“旭日”與“陽剛”本是獨立的兩個詞,加在一起卻形成了一個觀點,完整了兩個表達。而那些明日之後的故事也將於這般獨立共生的“關係”間真正展開。沒錯,一個好的故事總是需要共演者的,能成為彼此人生的角色,那一定是大緣分。
這樣看來,從成為搭檔之日起就和另一個人滿世界去尋找一種味道,能夠在工作以外擁有這樣鮮亮的記憶點,也未嚐不是一種大幸運。2006年的6月24日,李靜和戴軍錄了一整天的“超訪”。剛放下話筒走下舞台,戴軍就聽見一個脆脆的聲音在朝他喊,“舅舅!”。是李靜3歲的小女兒,她有一個可愛的名字,沐爾。抱過小沐爾,原本一臉倦容的戴軍舅舅咧著嘴笑了。那天是李靜生日,黃小茂是帶著女兒來探班的,等錄影結束四個人就一起去富隆大廈的娃哈哈吃飯。
這是一個怎樣的“組合”呢?那天的畫麵是李靜和戴軍勾著手走在前麵,黃小茂牽著沐爾跟在後麵。富隆大廈的廣場前有許多小店,當時也不知是從哪家店裏飄出一段西班牙舞曲。李靜說:“我們跳舞吧。”戴軍說:“好呀。”於是兩人就在大馬路上跳起了探戈。一旁的黃小茂抱著沐爾看他們跳,周圍有不少行人穿過,卻絲毫沒有影響到那一對跳得忘我,另一對看得專注。
戴軍說,他和黃小茂其實是一個類型的男人。對生活品質要求高,有一個堅固的精神世界,有一個小圈子,並且向往一種很慢的生活節奏。但李靜不同意,她給戴軍的答複是:“哪像啊,你那麼貧!”
盡管如此,戴軍還是堅信自己和黃小茂在看待很多問題時,想法都頗為一致——比如李靜的頭發,李靜的衣服,還有李靜的高跟鞋。通常黃小茂不會告訴李靜怎麼穿好看,但他一定會指出她怎麼穿不好看。“這個衣服不好看,別穿了。這個鞋不好看,別穿了。”而戴軍的方法不一樣,他很少評價而是直接買下來,“這個衣服好看,你穿吧。這個鞋好看,你穿吧。”戴軍喜歡在世界各地給李靜淘貨,一定要美得嚇死人,實惠得嚇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