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一眯起雙眼,朝著烈日的方向,輕聲道:“未知全貌,不予置評,未經他人苦,莫勸他人善,初塵公子,我本就非善人,不過是被仁善之人教導過一番罷了,得以心是紅的,血是熱的,可,那並不代表,我就要笑對所有人。”
初塵有些意動,又有些迷茫,他似懂又非懂。
不管她到底是何意思,至少有一句她是對的,她昨夜算是被他連累的。
這傷,慘成這樣,也和他有不少幹係!念及此,初塵徑自點點頭,道:“你的傷,隻怕是需要再次換藥了,有血滲了出來。”
“嗯?”王一從鼻腔中發出一聲疑惑,隨後才意識到初塵說的是什麼,她笑了笑,道:“不妨事,拂曉時分穀內也是亂作一團,隻怕這人也是剛剛歇下吧,等到日頭高照再換藥也不遲。”說完,王一睜開眼瞧著初塵,又道:“說起來才想起來,穀內怎麼樣?可有什麼損傷?”
初塵搖搖頭:“穀內無一人傷亡,似乎的確是僅針對我一人罷了,除了你和許前輩,再無他人受傷。”
頓了頓,他耳尖泛紅,麵上看似極為鎮定的說道:“要不,我來替你換藥?”
王一饒有興致的看著他,特別是那雙略帶閃躲的眼睛還有泛紅的耳尖,像是在無聲的邀請人去出手調戲板,她倒覺得好笑,心底卻更為羨慕,羨慕這神醫穀,地靈,人傑,便是手染鮮血的人,也是心思極為純淨的。
不過是腰側的傷,便是換藥,她也不過是撩起中衣衣擺罷了,除了那傷,什麼也被人瞧不去。
她不介意,隻是看著初塵覺得好玩兒,不由出聲調侃道:“男女授受不親啊,初塵公子若是將我的肌膚瞧了去,那是不是這往後餘生,公子都要負責了?”
初塵耳尖已經紅的似血,雖然心知王一是故意調侃,可他自己知曉,他在剛剛那一瞬,已經聯想到了她所說的往後餘生。
他們便在這神醫穀中避世不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她種種草藥,救救人,而他則為她,也這神醫穀,守出一世安寧。
所以,他明知是假,仍舊故作不知,低聲道:“若是你願意,餘生便請多多指教。”
他帶著羞,盯著他,她帶著獨有的清冷不閃不避,一陣風吹過,王一的發絲飛舞,一縷俏皮的青絲遮了她的眼,初塵抬手為她別在耳後。
她忽然笑了,發自內心的小,如玉蘭花開。
這是他第一次見她笑的這般有靈氣,這般單純,那雙總是如黑洞般的眼眸都笑的瞧不見了。
一笑,她的傷口就泛疼,一疼,她的淚就掉了下來,她不想再笑也不想再流淚,可她止不住笑,也不止不住淚。
就連她腰間的傷口都在湊熱鬧似的往外又一次冒了紅。
“你……你怎麼了?”
初塵眼睛見了她的淚滴,鼻尖聞了她的腥甜,頓時慌了神,一時有些不知所措。
就在他想要為她擦拭臉上的淚時,她阻他了。
她不笑了,自己抬手將淚彈了去,眼角帶著些殘留的笑意,看著他,說:“這個玩笑可真無趣,你可是初塵公子啊,聲名顯赫的第一閻王啊,隻有天真的人,才會說天真的話,世間浮沉這般久,我倒是沒想到,初塵公子能仍舊不染塵埃。”
初塵聞言,收回手,背於身後,不悅道:“你這是何意?我之所言,皆出肺腑。”
王一沒有立即回答他,先是低頭摁了摁那冒血傷口,似乎是斟酌了一番傷勢,這才抬頭看向初塵,隻是那眼神像是看的是初塵,又好像看的不是初塵。
那清淺的笑意再次浮上臉龐,王一的手指在初塵的視線中一點一點接近他的額頭,隨後沁著涼意的指尖落在他的額角處,順著他的發際,下滑的極為緩慢,指尖滑到他的太陽穴時,王一已經嘴角噙笑的閉上了眼睛。
清晨的陽光下,兩人的衣擺交錯,最後那指尖覆上了薄唇,似是像在讓他噤聲一般的微微施力壓著。
初塵不解的看向她。
她道:“你知道,為什麼赤雪要抓你嗎?”
她食指移開,大拇指卻壓了上去,連帶著上半身前傾,兩人幾乎是緊貼,她道:“因為你這張臉,和當初的初雪大人,實在是太像了,唯一差別甚大的就是,那雙眼睛。”
她像是在自語一般,將額頭抵在自己的手背上,“初雪大人的眼睛從來沒有半分的侵略性,而你,太過鮮活了。”
初塵忽然明白了些什麼,大大的退後了一步,他沉聲道:“我是初塵,隻是初塵!”
陽光下的姑娘,施施然的背過身去,她道:“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