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肢又圓又細。她年紀不算小了,臉上白得不透徹,是瓷器的陰白,襯得眉睫益發的黑密,這點倒和他自己有兩分相像。這頭趙媽上了茶,還遞了杯到陳敏芝手裏:“請喝茶。”語氣裏竟有些獻媚的意思。
黃澤西目送趙媽走開,回過頭問道:“陳小姐現在該怎麼稱呼?”
陳敏芝臉上擠出個笑:“我前夫在打仗的時候沒了。”
黃澤西聽了哦了聲,又看她穿得鮮亮,不由問道:“那現在是....好事將近了麼?”
陳敏芝放下了茶杯,大約是被茶氣熏了下,臉上透出點淺紅:“噯,可不是麼。”
黃澤西躊躇了下,還是岔開了話:“陳小姐和白先生很熟?”
“也就一般罷。”陳敏芝下巴往下一低,仿佛收了笑才又抬起了頭。“白先生倒是個牢靠的人,也很能幹....”
黃澤西精力不好,聽了兩句便晃了神,隻見她嘴巴動著,斷斷續續吐出白瑞霖的名字來。他也是個玩過的人,男男女女的事怎麼會不知道。臉上始終帶著索然無味的笑意,心裏還是有些為她可惜。
陳小姐走後,黃澤西周身有種說不出的脫力,心裏也更加糊塗。趙媽走上來,臉上有些驚恐:“黃先生不舒服麼?臉色煞白的!”
他擺了擺手:“沒事,有點困了。”
“要不回房睡會兒?”
他手支了把扶手,晃悠悠地站了起來:“不礙事,我去倉房裏。”說完隻管往地下室走,恍惚聽見趙媽在後麵說了句“還是回去躺會兒吧,哎....”
倉房裏整得很幹淨,一邊是堆雜物的櫃子,一邊擂著厚厚的廢報紙。他忽然想到白瑞霖早上拿走了的那張,便在報堆裏翻了起來,可扒來扒去都沒尋到。心裏越發奇怪,手上止不住地滿屋子翻起來。一路找到一旁的儲物櫃。
櫃子下層的抽屜裏也時常會堆些報紙,不過都是過了年份的,又黃又脆,恐怕連包個東西都不甚牢固。他心裏抱怨了句,手上卻觸到一樣硬邦邦的東西,抽出來一看,那東西表麵裹了層報紙,四周厚,中間稍微薄一些。他一層層拆開了報紙,裏麵是個鑲了框的相片,背朝著他。
黃澤西把相片翻過來,裏麵是兩個人。女的穿著雪白的婚紗,頭上戴著花冠。一旁的新郎穿著身黑洋裝,筆直地站著,神情呆木得像幾乎怪異,活像是從另一張相片上裁下來的。倉房裏熱得很,黃澤西覺得有些吃不消,閉了會兒眼,又仔細向他們看去,眼神從女人的臉上移到男人的臉上。
寒冷鋪天蓋地地朝他襲來,他腦袋裏哄地炸了一片,眼前一黑,幾乎跌了下去,手上一順,推翻了腳邊的報紙。
那是他自己的臉。
他半蹲在地上,迷迷糊糊之間聽見仆人的聲音在門外響起:“先生沒事麼?”
他咬了咬牙,拚了力喊了聲:“沒事!你忙去吧!”手往櫃子上撐著,顫顫巍巍地站起來。
那張報紙摸起來是新的,連灰塵都沒有沾.....他將攥在手裏的報紙又攤開來,強忍著眼前金星一片,往廣告啟示的頁麵上掃視。
他疊起報紙,蒼促地發出一聲幹笑。
他們就要結婚了,在兩個禮拜之後。新娘是同一個,男方的署名卻是白瑞霖。
原來隻欠他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