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節(1 / 3)

精校燉煌本壇經

摘自印順法師《華雨集一》

燉煌本壇經校刊記

燉煌本《壇經》,是大英博物館所藏,斯坦因本五四七五號,為現存《壇經》的最古本。這部寫本,不但字跡拙劣,錯字多得幾乎讀不下去。如“誑”字寫作“[誑`]”,“頓”字寫作“[圭頁]”,“五祖”一再的寫作“五褐”,可見寫者不但對佛法毫無常識,識字也是不太多的。“燉煌本”是“壇經傳宗”本,是荷澤門下,傳授一部《壇經》,以證明學有稟承,是南宗弟子的。在當時,《壇經》從南方傳來,是手寫本,知道的人還不太多。也許是荷澤門下,怕外人知道內容,失去秘密傳授的意義,所以找不通文墨的人,照本謄寫。原本有行書、草字,不通文墨而照本謄寫,再加上脫落、衍文、倒亂,這才成為這樣的錯訛連篇了!

《壇經燉煌本》的整理校訂,從四方麵著手。

一、《壇經》與《壇經附錄》的分別:《壇經》,本從慧能大師,於韶州大梵寺開法傳禪,法壇施法得名,弟子法海所記,應成立於六祖生前。《壇經附錄》,是慧能接引弟子的機緣,臨終付囑,及臨終與身後的情形。有人次第的集錄出來,附編於《壇經》之後,後來也就被看作《壇經》了。現在分別為《壇經》與《壇經附錄》二部分,以免讀者誤會(參考拙作《中國禪宗史》二三七──二四六頁)。

二、原本與增補的分別:《壇經》燉煌本,是現存《壇經》的最古本,不是《壇經》的最古本。《壇經》演變到《燉煌本》,至少經過了三個階段,就是《曹溪原本》,《南方宗旨本》,《壇經傳宗本》。《壇經》的演變為《南方宗旨本》,《壇經傳宗本》,不是重寫,而是在《原本》上,一段一段的增補,或插幾句進去。好在禪師們是不重文字的,雖然添糅補充,卻沒有注意到文字的統一性,所以有文意不銜接,重複,或文筆前後不一致的現象。憑這些,可以理解出增補的部分出來(《明本》,曾經宋代契嵩他們的整理,所以就不易分別了)。

有關《壇經傳宗》及《南方宗旨》,可依文義而分別出來。《南方宗旨本》的特征,是身(心)無常而性是常。《壇經傳宗本》的特征是:為了傳授一卷《壇經》,以證明學有稟承,是南宗弟子,所以處處說明《壇經》傳承的重要,法統,及暗示神會的得到正法。這都是增補後起的,從《壇經》的稱呼上,也可看出先後的差別。如大梵寺說法部分,對於慧能,集記者稱之為“慧能大師”、“能大師”、“大師”。慧能自稱為“慧能”、“能”;大眾稱慧能為“和尚”;慧能稱大眾為“善知識”,稱刺史為“使君”。這種稱呼,是吻合當時實情的。偶有二處例外──“六祖言”,見於“釋疑”部分,正是後來增補的部分。附錄的弟子機緣部分,對於慧能,編集者也稱之為“大師”、“能大師”、“慧能大師”。學人稱慧能為“和尚”;慧能自稱為“吾”;稱學人為“汝”、“汝等”,或直呼名字。除三處例外──“六祖言”以外,也與當時的實際稱呼相合。臨終部分,也合於上述的體例。而臨終前告別部分,多數是“壇經傳宗”。編集者稱慧能為“六祖”,弟子稱慧能為“大師”,都與實際的稱呼不合。又如說“上座法海向前言”,更可看出是後人增附的了。不過,經過不斷的增補,糅合已經久了,要從文義、文字作精確的區別,實在是不容易的,隻能表示大概而已。不過發見了稱呼上的差別,倒底多了一層客觀的標準,依之區別原本及增補,也就不致太離譜了(參考拙作《中國禪宗史》六章二節)。

現在依據文義與文字的特征,將《壇經》及《壇經附錄》,可推定為《曹溪原本》的,用四號宋體字。推定為《南方宗旨本》的,文末加一[南]字。推定為《壇經傳宗本》的,文末加一[傳]字。推定為《南方宗旨》後,或《壇經傳宗》後附入的;不同寫本而寫者綜合一處,成為重複的,文末加一[附]字。這都改用四號楷體字。這樣的分別排列,相信《曹溪原本》,可以明顯的表示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