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湘篇:

進入如茵穀之前的記憶已經模糊了,腦海中隻有爹娘的輪廓,來自哪裏?遭遇了什麼?我都說不清。

睜開眼已是如茵穀裏木屋的房梁,師父的細心照顧隻針對病症,不在乎麵對的是誰,這事我幾年後才明白。

他很寡言,隻比我大五歲,但懂得的醫理卻很多。

他喜歡鑽研醫術,遇到感興趣的病症或方子,可以幾天幾夜不睡覺的琢磨。時日久了,我開始習慣照顧他,為他洗衣做飯,為他打掃房間,侍弄藥草。

我原本以為會這樣一輩子,誰知師父竟突然要出穀。

說真的,我有些怕,怕世間煩憂,怕再也不回來。但師父顯然不關心這些,他的目的隻有一個:治遍天下病,開盡人間方。

行走江湖,露宿野外,我們一同經曆了。偶爾也會回趟如茵穀,過上一小段兒安定日子,師父會將一路上收集到的病曆和診治方法記錄在案,然後鎖在箱子裏。

他說:這些關乎著身家性命,等有朝一日我本事到了再交與我。

我十七歲時,師父已是身材偉岸的男子,外形俊朗醫術淵博的他,一次次入了我的夢。

長年累月的相伴左右,我已經習慣了有他的日子,偶爾也會幻想一下我們穿上大紅喜服坐在鴛鴦被上的景象。

是的,我中意他!

我不喜歡拖泥帶水,在一個月色皎潔的夜晚,闖進他房間表明了心意。

師父被嚇到了,驚愕到不知所措的那種。我看到他白皙的臉龐逐漸現出紅暈,舌頭不經意的在唇間抿著。

“時候不早了,你先睡吧!”他說,我以為他同意了。

結果,次日便不見了人。

我不相信他會為此丟下我,在那裏等了五日,直到聽人說神醫去了雲州。

我故意讓人販子抓住我,在那個憋屈的屋子裏苟活。我恨自己,也怨江靈絡。隻不過是換一種方式相處,憑什麼要丟下我?

我不相信他會對此視而不見,十多年的朝夕相處,怎能說離開就離開。

於是我等。

但一切都被那個叫穆敬荑的女子打破了,她救了我以及所有的被拐之人。我本想離開,可她卻暈倒了。

與她的大愛相比,我很羞愧,遲疑了。

救治好她,我還是想離開,可她卻提議開醫館,說這樣能吸引師父主動上門。

我猶豫了。

剛買下院子,第一晚便出了事。

那人的笛聲我很熟悉,仿佛在哪裏聽過,鬼使神差的追了出去。

被發現時,我才想起自己的不敵,身上藥很多,唯獨沒有害人的,不得已之下揚了那瓊花散才得以逃脫。

可惜半路還是遇了賊人,被套個布袋兒擄走了。對方似乎知曉我的身份,逼著我說出師父下落。

我自然不肯。

威逼恐嚇,各種折磨,都無濟於事,因為我自小喝了師父調的沭陽靈丹,根本百毒不侵。

無奈之下,他們灌了我一杯清水,拖著丟回了田邊。

朝暉六十二年秋,師父回來了,比分別時瘦了許多,一雙眼睛炯炯有神,似乎過的還不錯。

關於當年的事他沒有再提,我也不想追問,就這樣稀裏糊塗的過去了。

經過穆妹妹夫妻倆的極力撮合,我們走到了一起。婚禮是在浮雲山莊辦的,穆叔穆嬸做了證婚人。

參加婚禮的人大多是淩霄苑的管事,當年的丫鬟已成了婦人,除了桂花夫妻倆沒來,幾乎都到了。

婚後我們在浮雲山莊住了段兒時間,後來還是決定如茵穀。畢竟那裏遍地藥草,醫書等物也多,師父喜歡。

曹千鈞篇:

在祈安縣大牢,我第一次見到紫芙。嚴格來說,她並不美,人還有些黑。那時的她,每天哭哭唧唧的央求牢頭,讓她進去給姓江的小白臉兒送飯。

我覺得這丫頭傻,你送得了一頓兩頓,難道還能送一輩子?

小白臉兒得罪的是士族大家,哪是她這種升鬥小民可左右得了的。

但是我錯了,小白臉兒竟然真被救出去了。

紫芙請來的是位貌若天仙的小姐,沒想到人家隻短短兩日工夫就將人帶走了。

我承認嫉妒小白臉兒,暗地裏罵她們淺薄。

可是沒過多少時日,紫芙竟帶著一大筆銀子跑回來贖我,我驚愕得不知說什麼才好,隻會傻愣愣的跟著。

走出牢門,她靦腆的對著我笑,說‘曹大哥,你好威武!’

夕陽西下,映得我眼裏的她金燦燦的,比那位貌若天仙的小姐還要美。

得知芙兒失蹤,我抓了狂,腦中隻有一個念頭:救她,善良的人不能死!

我的確是救了,卻是在多年以後的軍營裏。

再次相見,她形容枯槁,瘦的已不成人形,眼神呆滯,嘴裏說著胡話。

軍妓,是她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