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耿進來,皇帝就揮退了伺候的宮女,最後走的宮女,還順帶把門給帶上了。
吱呀一聲,整個大殿就隻剩下皇帝和徒耿,還有這一殿閃爍明滅的燭火。
徒耿行禮,許久才被叫起,他卻如往常還是受寵的皇侄兒那般放鬆,拿著鐵片去撥動燈芯,讓火光更明亮一些。就算是在白天,陽光也照不進大殿來,更何況今日是個陰天呢。
“耿小子,過來坐。”皇帝也如往常般親昵得喚道。
“是,陛下。”徒耿恭順得坐在皇帝右手邊軟凳上,靜靜的看著他。
☆、第七十六章
“唉~”陛下長歎一聲,以一個被兒子傷透心的年老父親的形象道:“那些個逆子!真是寒透了朕的心……”
“陛下……”徒耿開口卻不知說什麼好。節哀?不,這大約也算不上哀傷,生在皇家這是命中注定。
皇帝微微閉目,掩蓋眼中的淚光,問道:“你看誰可堪繼承大統?”
“這是您的決定,不是臣可以置喙的。”徒耿又怎麼會亂說話。
“於國,你現在晉了親王,本該輔佐朝政;於家,你是朕的侄兒,說說怎麼了?”皇帝剛才的聖旨已經說的很清楚了,讓徒耿輔佐朝政才晉他爵位的。
“那我若是說錯了,陛下可不能怪罪?”徒耿試探道。
“不以言論罪。”皇帝承諾道,又摸了摸手邊的茶杯,道:“茶都涼了。”
徒耿起身給皇帝換了一杯茶,皇帝道:“給自己倒一盞嚐嚐,今年新進的貢茶。”
皇帝看著徒耿喝了一口,才放心的飲下自己的茶水,嘴邊的笑容又真誠了一些。
“恕臣直言,大皇子、二皇子已逝世,皇長孫也去了,四皇子、七皇子、八皇子謀逆,陛下也說了不忠不孝之人,大位焉能托付。而今人選不過幾位皇孫,嗯……皇長玄孫也在內。”徒耿有心拖延時間,把事實有慢條斯理得列了一遍。
“是這樣。”皇帝點頭。
“國賴長君,幾位皇子膝下兒子不過垂髫之齡,長玄孫也是,孩子年幼,恐有壽元之憂;國賴明君,幾位皇孫、玄孫父祖都是罪人,出身本有汙點,年紀又小,日後品行不定,於國也是冒險。”徒耿分析道。
“你的意思是赦免那幾個逆子?”皇帝氣得有些手抖,皇子被一窩端了,不是沒有朝臣上本,不過一晚上的功夫,龍案上就已經堆滿了奏折,皇帝略微翻了幾本,都是大同小異的內容——拐彎抹角的打聽下一任帝王人選。
“陛下想差了,不是還有更好的人選嗎?”徒耿笑道。
皇帝看到這個不懷好意的笑容,心裏一緊,顫聲問道:“誰?”
“我!”
“哐當!”一聲,陛下手中的茶盞被摔在了地上,不是陛下生氣、也不是被嚇住了,隻是渾身無力,拿不穩茶盞而已。
“你想弑君?”陛下咬牙切齒得問,想要高聲呼救,才發現自己的聲音如同從喉嚨裏硬擠出來的,低沉而縹緲。
“做你的兒子曾經做過的。”徒耿還是端坐在下首椅子上,如同他還是那個謙謙君子,不染凡塵。
“陛下,您看。我是嫡子嫡出,血統最為尊貴;我的父親康肅太子保國衛民而亡,至今金陵仍有人家供奉牌位;我入朝好幾年,經手的差事無一不辦得漂漂亮亮;我已娶妻,成家立業,王朔也是您金口玉言讚過的聰慧能幹。出身、家世、能力、妻族,無一不是最好的,我做新君,不是理所當然嗎?”把憋屈了幾十年的話說出口,這感覺真是暢快,徒耿長噓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