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節(3 / 3)

傅卉舒往裏一瞧,見常娥也在畫畫,跟戚小沐一樣,她也是麵對窗戶背對房門,傅卉舒又把門關上了,對史詩眨眨眼,說:“看來今晚咱們得睡沙發。”

史詩扇扇繞在鼻端的煙味:“這個常娥,我看她比小沐抽的還凶,不想要命了!煙有什麼好抽的?不抽煙就不能畫畫了?要讓爹娘知道了還不得氣死!”

傅卉舒說:“小沐爹媽要知道了準能氣死,常娥的就說不準了。”

“怎麼?”

“常老爹是搞攝影的,常老媽是美術編輯,兩口子都是藝校出身,思想應該比一般爹媽開放點,要不也不可能一把年紀了還這麼愛玩碰碰車呀!”

“這倒也是,”史詩咯咯笑兩聲:“難怪生出個瘋顛顛的常娥來。”

“我去小沐屋裏看看她畫了些什麼,你也看看常娥畫的是什麼吧,盡量別弄出聲音,省得打擾她們,偷偷看看就行了。”

史詩點了點頭,悄悄走進屋,站在常娥身後不遠處往畫板上看。畫紙上畫著一位坐在床頭的女孩,女孩低著頭咬著唇,雙臂環膝,長發半掩麵,手上纏著紗布,紗布上浸透著血漬,淒然動人。床下是散落的半枯萎的玫瑰花瓣,窗外下著雨,有一隻小鳥欲飛不飛的站在電線杆上扇動著翅膀,像是在掙紮些什麼。窗簾隨風飄,細雨隨風搖,幹淨透亮,淋漓酣暢,憂鬱的藍色調,頗具流動感。

史詩第一次看常娥畫畫,常娥很安靜,常娥很認真,常娥甚至很嚴肅。頭發被她胡亂紮了起來,沒再像平時那樣散著,整個臉部水落石出,史詩能夠清晰的看到她那雙微挑的鳳眼和那張微嘟的嘴唇正在進行的上下對話——鳳眼眨一下,嘴唇跟著動一下,怪可愛的。CD機卡在她的白色腰帶上,她偶爾拿著小刀在紙麵上刮一刮,偶爾拿著小水壺往紙麵上噴一噴,每畫五六分鍾,往後退一退,凝神看一看,再拿起調色盤和畫筆上前繼續畫。有時畫著畫著會皺眉,就把畫筆扔到畫架上的凹槽裏,點支煙,閉上眼睛慢慢的吸,慢慢的吐,抽到半截,把煙掐滅,再拿起筆接著畫。

這樣的常娥,史詩第一次看。這樣的常娥沒了吵鬧,多了靜穩。這樣的常娥抓住了史詩的視線,讓她不由的去看,看著看著,心底的某一個角落,仿佛動了動,又軟了下來。

跟史詩相似,傅卉舒也站在戚小沐身後看她畫畫。

顏料,鬆節油,畫筆,畫刀,呈半圓形擺在戚小沐右側的桌子上,畫布上畫著一位躺在一張破舊木床上的半裸的姑娘,木床不穩固,好似風一吹就會吱嘎作響。姑娘秀發蓬鬆,身體微微向下傾,長長的頭發遮住了胸`前的兩點。她的臉蒼白如紙,眼睛緊閉,手腕上有一道深重的傷口,血從傷口中流出,一滴滴的染濕了細長的手指,染透了白色的床單,淡淡的血液與手指和床單互溶,不分彼此,妖異鬼魅。沒人知道姑娘是在熟睡,還是已經死去。缺了一根腿的舊衣櫃艱難的倚著帶著裂紋的灰白色的牆麵站立,缺腿處墊了三塊青磚,維持了它的平穩。深棕色的桌子上放著一把暖壺和一個帶著缺口的茶壺,旁邊是一個傾斜著的好像是想向茶壺靠近的茶杯。暗灰色的地板上布滿了玻璃渣和一個爛了半邊的梨子,掉了漆的老式窗子敞開著,窗梁斷掉了一根,窗戶搖搖欲墜,上麵的玻璃全部碎掉了,掛著三片枯葉的枯枝從窗口伸進來,在姑娘的身上留下一道灰紅的影。室內飄蕩的盡是沉重,窗外的天卻藍的明亮,明亮的刺眼,殘留在窗戶上的玻璃塊反射著太陽光,鋒利無比,似乎用手一碰,就能流血。

是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