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去到廣東朝陽以後,由於沒有文化,她進了一家洗發精廠做普工。這是一家黑廠,進去了的工人都很難出的來。廠裏的工人們做了幾個月,一分工資都沒有拿到過,老板隻給工人們維持衣食住行。有些工人受不了這樣的待遇,便偷偷的逃跑,一不小心被老板或者工廠看守人員抓到,就是一頓毒打。
媽媽在這個工廠做了半年之久,也沒有領過工資。一天中午,吃過午飯,媽媽鬱鬱寡歡地回到車間上班,當她走進車間的那一瞬間,無意間看見兩個保安拖著一位逃跑的工人往車間一處黑暗的地方走去。媽媽便悄悄跟在他們的身後,兩個保安把那工人拖進了一間暗室內,啪的一聲把門關上了。媽媽便靜靜地站在暗室的外麵偷聽裏麵的動靜:
“操1你媽,老子叫你逃跑。我打死你……”室內傳出了老板惡狠狠的罵聲以及連續想起的巴掌聲。
“哎喲……不要打了,我今天就是想出去買包煙而已,以後不敢出去了”被打的工人哀求道。
“買你媽逼,廠裏不是有小賣店嗎?啊?以後再讓我們抓到你跑出去,我砍了你的狗腿”老板威脅那工人說。之後的事情不在話下,暫且不說。
媽媽被這一突如其來的打罵嚇得全身抖擻,她本來打算過幾天就悄悄逃走的,然而眼前發生的事使她不得不老老實實的呆在這家黑廠了。工作中,媽媽麻木地勞作,沒日沒夜,忙忙碌碌是難免的。我幹脆用一首打油詩來形容工廠的生活吧:起早貪黑身疲憊,牛馬之力累加身。最苦莫過無人憐,作出貢獻無人知。管理緊握雞毛箭,奈何難纏堪教練。身似浮萍無根蒂,漂漂浮浮又一年。
一年的時光不知不覺過去了,工廠除了提供媽媽的吃住,她沒有領過半分工資(除了吃住的開銷)。工廠其它的任何一位工人也同樣沒有領過工資。媽媽實在呆不下去了,她做夢都想離開這家工廠。終於一天,老板外出,保安員們都放鬆了戒備,媽媽等來了逃跑的機會,中午她逃出工廠的大門,去了一家公用電話廳給家中的爸爸打了電話。電話中,媽媽告訴爸爸說:她進了一家黑廠,現在因為老板不在,她才逃出廠的大門。但她把認識字,不知道接下來要到何處去,所以她暫時還要回到工廠。她要求爸爸把家裏唯一的一頭半大豬賣了,作為車費錢去廣東營救她……
2003年的秋天,爸爸終於盼來了遠在他鄉的媽媽打來的電話。我們村中還沒有通電,因此全村隻有村長家有一台無線電話機,是使用充電器的。早晨,村長拿著一個高音喇叭在我家背後的山坡上喊爸爸中午一點鍾到他家接電話……
我家離村長家步行需要一個多鍾,爸爸知道消息後就立馬跑去村長家等待媽媽打來的電話了。
爸爸接了媽媽電話後的第三天,他終於把我家唯一竟有的半大豬賣了,賣得伍佰陸拾塊錢。籌夠了他去廣東是車費,第四天就踏上去廣東的旅程。
爸爸千裏迢迢來到廣東朝陽,經過幾番打聽,終於打聽到了媽媽所在的工廠。於是他每天在這家工廠大門外等待媽媽。等啊等,終於一天中午,媽媽下班吃飯的時候發現了他,媽媽趁著工廠看守員不注意的時候,溜出工廠的大門,與爸爸見了麵,兩人相視許久,媽媽這才反應過來自己是在逃跑呢,要是被老板或看守人員抓到,後果不堪設想。於是她急忙對爸爸說:
“我們趕緊走了啊,要是被老板看到我出了廠大門,那就慘了……”
“哎!我在這裏等了你四五天,現在錢花得差不多了,能去哪裏?”爸爸歎了口氣說。
“要不就去找小禮學他們(小禮學是我三姨媽家的大兒子,我的表哥)。去年你不是和他們在那個磚廠做過的呀,我們就先去他哪裏做點車費錢,然後再回家去嘛”媽媽機靈一動想起了爸爸去年曾經進過的磚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