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一隻死去的母雞(1 / 3)

1965年農曆十月間,我父親出生在貴州納雍縣羊場鄉一個精神物質皆貧瘠的落後山村,生長在一個人員眾多的封建保守的農民家庭裏。因為貧窮,也因為山村裏的封閉,父親從小沒有受過較多的文化教育。他初一沒有讀完就戀學回家幫助爺爺奶奶種莊稼。

他的四個弟弟我的叔叔們連小學都沒有讀完就就戀學了。三個姑姑甚至連學校的大門都沒有進過。

封閉,保守,落後,貧窮的山村生活把父親和叔叔們從小煉造成了麻木,自私,暴躁,獸性,懦弱,貪婪以及斤斤計較的小肚雞腸的基本性格(讀者朋友們見笑了,我這樣形容我的父輩們,似乎有點大逆不道,不過卻是事實,敬請諒解!)。父親的性格決定了他大半身以來,一直無所作為,庸庸碌碌,平凡不堪的人生局麵。

父親的這一輩子,似乎注定與大背簍結下了不解之緣。從我記得事起,大背簍都沒有離開過父親。分家時,父親從爺爺戶頭上分得了四五畝的承包土地。那些土地東邊一快,西麵一片,都離我家很遠。

從我家裏到地裏,需要經過拐拐簍彎彎,高低起伏的山路。每當農忙的時候,爸爸媽媽媽總會背上大背簍在山地裏忙碌。從地裏回來時,大背簍裏麵總是裝滿了成熟的玉米或土豆以及豆類等。他們一天三四次地背著裝滿糧食的大背簍在山路間攀登,在地裏麵朝黃土背天地辛勤勞作。日複一日年複一年地過去了,我們家的生活水平並不會因為辛苦而有所改變。

在那些山路間留下了我們全家數不清的腳印,春天我們在莊稼地裏播種,夏天我們在莊稼地裏鋤草,施肥等。秋天我們背著大背簍挖土豆,搬玉米等。冬天我們在肌餓中,在寒風中顫栗。盡管我們遠比牛馬都辛苦,換回的卻是衣不弊體,食不果腹的淒涼生活。迷迷糊糊之中,不知過了多少艱苦的歲月。

1992年的夏天,貧困的家境迫使父親做起了水果買賣,由於沒有本錢,他隻好在村裏頭有水果樹的人家,說定水果價錢以後,暫時拖欠著水果價錢。先把果子從人家樹上摘下來,然後用大背簍背回家中,打包好。第二天一早,他又用大背簍背著水果,步行到各個街上去零賣,晚上換回錢之後,再把之前說定的水果價錢付給人家。

我們家的舊屋,是一棟長長的青瓦房,隔分為三大間,每間又分兩小間,中部的一間沒有分隔,算是堂屋。我家住在梁頭,二叔家住梁尾。從二叔家梁尾往後排,還搭起建起了和我家一樣大的四大間瓦房,依次住著,三叔,四叔,五叔家。這一棟長如一條蛇的大瓦房,是當年爺爺心血的遺產。

大瓦房的四周高低起伏,坎坎坷坷,凹凸不平,前後生長著一些大大小小的樹木。小時候,我們三兄弟有事無事總喜歡房前屋後的追趕,捉迷藏等。有時調皮的爬上樹梢,放聲歌唱。我的童年雖然生活過得儉樸,但依然有很多的歡樂。

一天中午,媽媽正在舊屋子裏做家務,我與兩個弟弟在煤火爐旁邊嘻哈打笑,惹得媽媽非常的不耐煩,生氣地說:

“你家幾個雜種,吵死了啦!要吵跟我滾出外麵去吵好不好?”媽媽大聲的說。

兩個弟弟不再說話,默默地鑽出門去了。我則安分地坐煤火爐旁邊,低聲哼著兒歌。這時,爸爸興高采烈地走了進來對媽媽說:

“我今天在陶家寨買了一棵杏子(隻買果子,不買果樹),吃了飯後你和我去摘,明天我背去古達買(古達是我家鄉一個街的地名)”。

“你那來的錢?”媽媽疑惑地問。

“我奢帳的,明天先把杏子背去賣了,再把錢給人家”

“這樣到是好,可是要是虧本了怎麼辦?”媽媽擔憂著問。

“才48塊錢買的,那些杏子最起碼能摘兩百斤,就算一斤賣三角,也能賣個六十多塊錢。這樣我們就能賺到差不多二十塊了”爸爸自信地說。

“那好吧”

吃過午飯,媽媽把門鎖上,爸爸背上他的大背簍,媽媽跟在他身後,開始向陶家寨趕去。我和兩個弟弟沒有跟他們一同前往,而是在我家大瓦房的四周追趕著捉迷藏。

晚上,爸爸媽媽回來了,背來了兩大背籮滿滿的粉紅色的杏子。他們把那些杏子凳在堂屋裏,不讓我們進去偷吃。

吃完晚飯後,爸媽點上煤油燈,在堂屋裏打包那些紅紅的圓杏子,準備明天清早爸爸背去古達街上零賣。我們兄弟三人守侯在他們的身旁,眼睛直溜溜瞪著大背籮裏麵的杏子,口水忍不住在嘴角流淌。爸爸見我們可憐,每人給了我們一個杏子。我們接過來一口仍進嘴裏,還沒感覺到香甜的時候,已經滑溜溜吞下肚中,又可憐巴交地盯著那些杏子看。終於我忍不住了,趁爸媽都不注意的時候,偷偷地拿了一顆塞到嘴裏。那想到被二弟看到了大聲地告訴媽媽說:

“媽!付奎他偷了一個,我們也要”

媽媽轉過頭來一巴掌按在我的頭上,生氣地說:

“喀你的依淥(貴州方言),讒著你那狗嘴,就曉得吃,要是都給你們吃了,明天去賣虧本了拿什麼錢給人家”

“嗚嗚嗚嗚……”我蹲在地上哭了起來。

見我挨打,兩個弟弟也不再要吃杏子吃了,他們默默地回到床上睡覺。隻有我還在哭泣,爸媽沒有理睬我,照常打包裝紅杏子兒。我哭了好一會兒,感覺有些困了,也悄悄回床上睡覺。

第二天早晨四點半,爸媽就把我從夢中叫醒。他們的意思是:‘要我陪爸爸去趕古達街買杏子。’是因為太早了,去古達需要翻山越嶺的,爸爸一個人走在漫長的山路上會感覺很膽怯。所以要我陪他在路上打個伴。我便揉著眼睛起床,和爸爸一起吃了點飯之後,爸爸背上一大背簍紅杏子,大背籮口上還搭了一麻絲口袋。走出門來,趁著月光,走上了拐拐彎彎,爬坡下砍的山路上。

我緊跟在爸爸的身後,月亮正在往下沉,月光模模糊糊,四周靜幽幽的,連個蟲子的聲音都聽不到。我和爸爸在這暗淡的月光之下走著,確實感覺有幾分的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