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楊郡博宣成書院講易序
夫聖人之道廣矣大矣孔子雅言詩書執禮又其言曰興於詩立於禮成於樂加我數年五十以學易春秋實所自作孟子曰春秋天子之事也由是觀之六籍者豈非學者本始哉經解別其教昭昭矣後世儒者徃徃盛推其功用自漢以來列之學宮各立師授有以也故學者博識詳說不考信於六藝謂之不經國家以經取士積習累葉旁暢曲達言義理者析秋毫矣而通辨之士乃或掇華廢實茍罔資位仕宦績效日讚於前有道者以為懼廵按廣西監察禦史莆田林公按治之初偕藩臬大卿議集師儒講五經同異於宣成書院於時聘經師五員召諸郡成材生員至者三百人甚盛舉也全州學正楊君葦以易師聘且行予唯六籍之教修身以達之天下匪徒以文也已師儒之職傳道解惑育徳達材正之以行糾之以刑率三年六年視其成否以進於王國其法具在周禮大司徒亦匪徒以言已也君茲行萃諸生俊秀者相與繹羲文周孔之道以求其心斯古之教也蠲故習圖新功俾底於大成至當以無忝於學士其為國家利博矣哉如此則我林公亦懋有休澤以流於粵之人以光副天子之寵命唯君等惠其或恃言以設教飭位而鮮功則諸郡邑之學固完而奚取道路之仆仆乎吾知楊君必不然也為我語諸君與諸來學之士舉大者不安小成否則名囮也又徒言之不若幸勖之庶幾有成焉
送陳於嶽序
吾甞慨三代以後學者之業不專故下無成材上無善治古者六徳六行六藝之教本大而目詳雖俊秀之士終身修之有不能盡奚暇外慕乎漢興以來昉有科目求於士者日淺韋褐小生挾數冊書閉門強記皆足以射聲利而釣官職其頴異過人者才智有餘而名譽不足安得不為支離汗漫之習乎出於異端則入於技藝出於技藝則入於貨殖遊俠之邪能者倡之不肖者和之此士習所以日分而人才所以日降也吾蓄是說不敢以語人其居教人之職又無與予深交者無可於托今年吾友陳於嶽親老請祿得掌麗水縣學教事於嶽和粹髙明業專材成且與予同誌非罪予者疇昔鬱鬱之懐安得不一吐乎行登麗水之堂為我語諸生曰三代之教故典斯存今科目之學雖不可易而學之有道焉也經未明乎則專於經既明乎則六藝之習專其一以致用唯徳與行則專心遜誌俛焉以終其身有為支離汗漫之習者則大司徒造士之法吾不汝假如此積三年六年三代之教將不自麗水始乎於嶽之門人負其師之為親屈也謁予請言以勸其舉進士激厲焉為禦史此在吾於嶽易事也予方惡學者之誌不專故不要其後而獨論其職
送藍本和掌教遂昌序
吾少讀書至孔子曰善人吾不得而見之矣得見有恒者斯可矣甞疑待天下若是薄也乃今始知其難夫謂有恒雲者豈不曰見諸言如其行施諸事如其心行與心一言與事符則終身由於道而不變雖聖人君子無難至者況善人乎吾所友於鄉國四方之士亦既眾矣始而得什五焉徐而察之得什三焉又久而驗之得什一焉乃知有恒者之難得而歎聖人不我誣也吾友藍君本和魁岸凝毅言論侃侃遇事義形於色不作矯偽庶幾所謂有恒者與以易學擢應天鄉舉今拜遂昌縣學教諭且舎予去夫求友甚難得君焉而又遠去得無戚戚其間然君去以教人為職予既不得留乃幸予私懷得有所托也今天下之俗患在於少誠實修文詞而忽徳行喜逰談而廢道業貴浮華而賤樸淳士修於家率如此故其出身致用見勢則附見利則眩見憂患禍害則惴惴然以恐而無所不至波蕩草靡不複知有善人君子之事國家率受其禍此則無恒之過也使得吾藍君數十輩師儒之職彬彬焉錯列於天下俾後生小子聞其言見其容貎觀其所行事日改月化相漸以誠而消其不肖之習其於國家之利豈曰小補之哉予失一友一方得一師餘又何戚戚也
逆蔣汝正入京序
汝正禦史中丞梅軒公之子大宗伯敬所公從子也大宗伯未有子時甞以汝正為後今以前少宰之勲當任子故以汝正徃入胄監服天子榮命宗伯公之意厚甚矣哉汝正英年篤學故人親戚愛者鹹曰子務敏學績文以策上第為門閥重毋畫於是是不足盡也餘聞之曰善哉言亦故人之私非天下之公言也夫論士於三代曰禹稷契皋陶伯益伊傅周召下及百執事之臣詩書所稱為聖賢為君子或頌其徳穆穆師師而已未聞曰某出世閥某出征舉瑣瑣然以登進之路為重輕也兩漢以後乃有對策設科之製所取於士者策文書判詩賦經義大率言語類也嗚呼士果可以言語盡哉其入仕也以內外為輕重以遠近為散要以繁簡為清濁士大夫之心日逐逐於得喪榮辱之間且猶不可繼何暇議徳行之淺深乎此人材所以不逮古昔後來者日寥寥也今時若梅軒敬所二公自為諸生時已毅然以道徳為己任言必稱先王行必本仁義鄉人望其家莫不曰徳門士大夫觀其舉動莫不曰社稷之福其文章之美爵位之隆不與焉汝正前居中丞公膝下聞詩禮之教稔矣今徃侍宗伯公唯日孜孜修徳象賢以克肖世美如伊召子姓盛矣若夫登甲乙取青紫凡明敏藻飾之士皆可能之何足為子願乎汝正勉旃勿以予言為迂也
贈周針醫序
殿講石亭陳先生長子曰時萬士族之佳子弟也鄉人好之丁亥正月小疾醫汗之過陰耗而火炎眩掉格塞呼莫應飲滴瀝莫下咽目瞠視手足木強諸醫牆立無措氣翕翕向絶委之弗救諸見與聞者莫不惶痛時石亭使於楚餘與半窓羅君任其托乃為召客議凶事客有許君彥明引金君載陽至且視之載陽曰脈未宜絶刼病起死莫速於針盍延周君圖之餘兩人躍然遂騎迎周君至則秉燭矣周君曰殆甚矣乎吉凶立決其誰承之餘兩人要之曰死分也生功也吾儕固存勿重厚慮君乃啟囊探針審病則脈刺諸人中之穴炷火而守之眾環視莫敢出氣有頃針蠕蠕動孟錫乃微咳若且有覺目瞬體柔夜既半吐凝涎半盂遂索飲將旦矍然曰吾夢其窹乎不知向者何之也遂索糜食眾莫不踴喜自親戚上下傳之公卿大夫一日殆遍顧子曰甚矣聖人之生斯民術幽微矣究腑髒之經悉營衛之運察其治亂調其損益而行之針火是以應天之化循氣之紀功應若神厥後愈遍述而傳之駭異變幻震動耳目甞或疑其無有乃今信之矣若周君者襲其器數而妙應若此況其深乎聖人不作斯民之夭閼又何可勝道乎此一事耳餘有以知天數之不可強也人謀之不可廢也醫之道神而聖人之去凡人甚懸絶也石亭還將徃謝周君命餘述其顛末以告諸人人
壽光祿陸儼山先生序
稱生人之福恒曰祿位名壽夫亦有辨矣祿位命於君也壽命於天也惟名則自已出立名而祿位隨之斯壽有光榮而享於無極矣名也者人道之精華士林之標望所謂無翼而飛不火而照者也斯非人情所同好乎孔子曰君子疾沒世而名不稱焉蓋貴之矣何耶是故道徳以為本才力以為幹文章以為華功業以為實名之所起豈易易雲然哉夫自一鄉如幹人而得名為士又如幹士而得名為才又如千才而得名為賢亦褎然特矣自是進而一國天下稱名曰賢其度越人倫又不知如千萬萬也夫茍至於名天下賢豈非福之至大至大者乎餘登朝四十年周旋海內人士眾矣其以天下賢名者僅可屈指吾東南不曰雲間儼山陸先生其人乎先生發觧於鄉登第於朝職史於翰苑造士於司成肅教於外台宣化於行省所謂文章功業者緒見時出而名各炳炳皆自其道徳才力者致之非徒致也詔進光祿則天子之下卿也祿位駸駸乎盛矣天下之望先生莫莫不怏怏然以為論徳之階懋功之具弗稱乎其名然則聲光之所震動不亦廣且逺乎由是陟三公極臣位然後乃可厭羣望也是先生之名既榮乎祿位矣去年壽六十居蜀表弟顧世安氏不獲捧觴致頌今及其過家乃謁餘為詞補之夫以眾人所取於祿位者如彼則夫祝先生壽者固若鳲鳩之詩雖萬年不足也名之所以為壽榮者又何如哉世安祝先生以壽餘獨頌先生以名昔者伊傅周召以及孔孟皆是物也謂壽至今永可也先生謂餘言然乎否乎至於祿位君自命之天下自望之在先生則土苴耳此諸福輕重之辨也頌於是至矣
補壽簡公六十序
簡翁者印岡羅先生六十請老時所自號也璘曰何居翁曰某治兗銓司論曰宜簡乃移鎮陽治鎮陽禦史又論曰宜簡再移石阡然吾鎮陽之治簡矣慮無以應石阡也遂請老而歸今且惛惛以居泯泯以遊抱吾之簡樂之終身故甘斯號也璘曰君子哉善受人言抑人言翁簡豈誠有之乎璘方效徳不遑而翁見躓命之不可強也如此翁少力學愽而有要探本六籍證義百氏罔不注乎其心聽其論天下之務至辯而弗窮至理而弗濫為莆司理其政察為南台禦史其言諤其治兗也舉二十七屬之政若錯階序之間令之風行禁之防止吏不覩督責之威民不奉號召之格方武皇帝南巡兗居繁會自車馬糗糒之外不載供藉監司問以佃遊之備近幸之餉曰非守宜職是以有鎮陽之遷翁曰鎮陽鄙而夷適用吾簡於是因俗設教罷出苛令庭無諍辭則讀易演騷衎衎如也率其所操寛然優於郡國雖天下之大不足理也彼課功論才之司動以簡詘豈仲尼所稱子弓非邪餘求之不得其說故以歸之命翁無所怨尤且引以為規又安取於餘言抑老子有言曰毋勞爾形毋揺爾精此簡之至徳山澤之士長生久視之要道也翁今有得乎吾不知其所終矣歸既越歲踰六加一諸鄉大夫即其誕辰舉觴追壽而以辭屬璘遂述斯言為祝翁既不得彼其必得此也
壽印岡先生七十序
嘉靖甲午印岡先生行年七十神充體強無有衰相距丙辰筮仕蓋四十年矣同榜官南都及退家食者僅四人在不亦難得乎四人者圖所以壽印岡宜有深於人人者大司空紹興何公曰唯天降福於大人視其功徳以為隆替隆莫如壽公初為推官明清庶獄入為禦史執憲以忠上若豫發寧藩奸逆不黨眾誣蔑司馬張公澯事尤卓卓再出為郡守寧犯天子之威而不忍耗民財仁心直道如此位乃不盡其報其意殆隆於今日乎廷尉南海洗公曰石剛故存水柔故散人之莭固者體故宜永乎印岡自外吏入內台人曰達矣而公不加盈自會郡遷南鄙人曰抑矣而公不加歉所謂確乎其不可抜也夫安得而摧毀乎按察江左龍公曰吾聞壽者得於靜印岡之歸田也泯泯而處蛇蛇而行手不理箋記之牘口不議公府之政目不視黜陟之條耳不納毀譽之聲形無或勞精無或搖其年又孰得而或撓也璘乃進曰善哉三公之祝美矣盡矣何稽之天洗征之物龍取之身印岡之功徳莭行罔不宜壽矣璘又何言哉雖然不可徒賀也願衍其說以附諸稱觴之後夫人生氣候有盛衰氣強由誌誌強由道也古之至人持莭以禦氣守道以定誌夫然後煉氣以保生而體無老少之殊是以長永焉記言之君子向道而行中道而廢忘其身之老也印岡先生動而効功定而矢節靜而葆真不以其身一日或懈幹道守道不分物乃難侵傳曰道生萬物況於一身乎苟謂養生不本於道者豈足語天人之微乎印岡行年七十而無衰相可以覘守道之力矣三公之祝美矣盡矣不可以有加矣璘又何言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