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遣送處,師言去精神病院.

元旦快到的時候,沒有等到冉冉下監卻等到個讓人震驚的消息,斯文在離回家不到一個月的時候, 再次被警方立案偵察,罪名也不再是介紹賣淫,而是販賣毒品,據說是去年的案子,她的同案在廣州落網,涉案毒品竟然達到數十公斤.誰都知道這個數字所代表的意義是什麼.

斯文被預審人員提審後就開始不吃不喝,被列為了嚴管人員,我與她的見麵是她絕食的第四天,我們幾個抬她去醫務室強行灌食.

眼看一個如此機敏,如此跋扈的女人變成這個樣子,實在是令人不勝唏噓.

麵對護士的粗管子,斯文張著無力的眼睛看著李管教:“李管教,別讓她們給我下那個管子,多髒啊,我吃,我全都吃下去。斯文說著去搶護士手裏飯盒,把裏麵的米湯一口氣喝了下去。

李管教麵色沉重:“斯文,你必須要麵對的,這樣做隻能損害你自己的身體,不要再做傻事。”

斯文笑,笑的我們毛骨悚然:“他就把我供出來了,我他媽的還在警察那死抗,我還說我是主犯,我就一傻冒兒我。”

“什麼他媽的他愛我,都是狗屁!”斯文的大笑轉為聲嘶力竭的哭喊。在寂靜的走廊裏長久的回響著。

斯文轉走的前一天我在嚴管室又一次見到了她,出乎我意料她的精神竟然出奇的好,號坎下穿了件白色的運動裝,長發順溜溜的披在肩上,以前她是要求號裏人不許披頭的,所以我這也是第一次看她這個發式,憑空的給這個刁蠻的女人增添了一縷溫柔。

“師言我就要走了。”斯文說。對於她的轉所我是早有所知的,15年以上的案子一律要轉送七處羈押,七處在我們的概念裏,代表是是死亡或者無期。

“啊,東西都收拾好了麼?”我實在不曉得應該對斯文講些什麼,麵對這個悲慘而殘酷的結果,所有的語言都是那麼的無力。

“嗬,隻有一副臭皮囊。”斯文淡然一笑。

“我習慣你了囂張,冷不丁這樣的平靜,還真受不了。”我努力使氣氛輕鬆。伸手從號坎裏拿出一個紅色的平安結:“喏,韓冉冉要我帶給你的。”這個平安結是冉冉私下拆了個毛衣角做的,顏色鮮紅,精巧奪目。

“唉,我不值得她對我這麼好的。”斯文垂下眼簾。

“什麼值得不值得的,相遇一場,還不都是緣分。”其實我也問了冉冉,你不恨斯文麼?韓冉冉說,都到這個地步了,還有什麼仇啊恨的呢?

“替我謝謝她,我會為她祝福!”斯文甩甩頭,“你讀莎士比亞麼?”,我為之一楞,這個時間怎麼想起莎翁?

“生存還是毀滅,這是一個值得考慮的問題;默然受命運的暴虐的毒箭,或是挺身反抗人世的無涯的苦難,通過鬥爭把它們掃清,這兩種行為,哪一種更為高貴”

“死了,睡著了;什麼都完了;要是在這一種睡眠之中,我們心頭的創痛,以及其他無數血肉之軀所不能避免的打擊,都可以從此消失,那正是我們求之不得的結局。死了;睡著了;睡著了也許還會做夢;嗯,阻礙就在這兒:因為當我們擺脫了這一具朽腐的皮囊以後,在那死的睡眠裏,究竟將要做些什麼夢,那不能不使我們躊躇顧慮。 ”我接著背了下去,莎士比亞的文字,也就這些我記的很牢,沒有就米飯一起吃掉。

“對,我就馬上要擺脫這腐朽的皮囊,去思考這個很哲學的問題。”斯文的話讓我無限淒然。

我默默的站在她的床邊,看著斯文不在神采飛揚的麵容,原來,在法律的彰顯下,負罪的生命是如此的渺小脆弱,如此的不堪一擊!

“不說這個了,弄的我象個怨婦。”斯文笑著:“給你個忠告哦,少在監號裏哭,特沒出息。我給你唱個歌吧,也送給你們。”她指的是站在門口的其他幾個學習號,大家都無例外的在那哭眼抹淚。

“我在我們區唱歌也得過獎呢,”斯文一邊擺弄平安結一邊說。

輕輕的,我將離開你,請將眼角的淚拭去,

慢慢長夜裏,未來日子裏,親愛的你不要為我哭泣......

歌聲低沉而優美,緩緩的流淌於嚴管監室裏,窗外北風肆虐,天空依然湛藍,我的思緒也隨著斯文空靈的歌聲飛出好遠好遠...

”前方路雖然太淒迷,請在笑容之中為我祝福,

雖然迎著風,雖然下著雨,我在風雨之中念著你..

沒有你的日子裏 ,我會更加珍惜自己.

沒有我的日子裏,你要保重你自己.

你問我何時歸故裏,我也輕聲的問自己,

不是在此時,不知在何時,

我想大約會是在冬季....

在惶恐與幸福中我們共同度過了元旦,總覺得對於這段感情,老天還是公平的,一批批的下監名單都沒有冉冉的名字,快樂在離別的邊緣就顯得特別的可貴,我們執著迷醉在這種隻有今天沒有明天的日子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