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製]聶魯達
出生於不同時代和不同國度的兩位少年的相片,很偶然地一起掛到我家的同一麵牆上了。他們的命運以及他們的語言截然不同。可是,在我家中看到這兩幀相片的人,無不感到他們有驚人的相似之處;有人說這是同一個人。這兩個人的目光裏都有一種桀驁不馴的氣質。這兩個人都有一頭又粗又硬的頭發;同樣的眉毛,同樣的鼻子,同樣帶著挑戰神情的年輕麵孔。
一幀是蘭波的相片,是這位法國詩人在16歲時由卡哈特照的;另一幀是馬雅可夫斯基的相片,是這位蘇維埃的年輕詩人在1909年照的,當時他正在斯特羅加諾夫應用藝術學校求學。
這兩位少年的相片有共同的性格,這種性格使他們在人生的第一階段就遇到矛盾。他們眉宇間透出輕蔑和嚴厲:是兩個叛逆天使的麵孔。
也許是揭示出發現者本質的某種神秘的天意,要把他們放在一起。
他們兩個是發現者。蘭波改變了寫詩的方法,使詩具有最強烈的美。馬雅可夫斯基這位出類拔萃的詩歌建造者,創造了革命與柔情的堅不可摧的聯合。這兩位年輕的發現者的麵孔,很偶然地一起掛在我家的一麵牆土,都同樣用探索世界和人類心靈的目光注視我。
不過,談到了馬雅可夫斯基,我們才知道他的75歲誕辰就在這幾天。我們本來可以找到他,同他聊聊,也許我們早已成為好朋友了。
這個念頭使我產生一種奇異的感覺仿佛有人肯定我可能認識沃爾特·惠特曼一樣。那位蘇維埃詩人是如此榮耀和神奇,我費了很大力氣才想像出怎樣目睹他走進莫斯科的阿拉格維餐廳,或者隻在一旁凝視他的魁偉身軀站在台上朗誦階梯式的詩句,這些詩有如千軍萬馬隨著充滿火藥味和激情的滾滾浪濤所發出的響亮節拍,在衝鋒陷陣。的確,他的形象和他的詩已經成為革命和新的國家手中的一束青銅鑄的花朵。這些堅不可摧的花朵,當然都是精心製成的,和金屬一樣堅硬、牢固,但是,並不因此就不能結出碩果。變革之風帶著馬雅可夫斯基的詩行參加了變革,這正是他的命運的偉大之處。
把真正的詩歌同自己祖國最重要的曆史時期結合在一起,這是馬雅可夫斯基獨特的觀念。這一點使他的詩與蘭波的詩永遠分道揚鑣了,因為蘭波是個偉大的戰敗者,是失敗的起義者中最了不起的一個。馬雅可夫斯基盡管死得很慘,卻是謳歌和感受一場人類最偉大勝利的人。在這方麵,他更像惠特曼。他們都投身於偉大時代的鬥爭並與偉大時代共命運。惠特曼絕不是林肯解放黑奴戰爭的裝飾品,他的詩隨著戰鬥的勝敗而發展起來。馬雅可夫斯基謳歌的是他的祖國滿布工廠、實驗室、學校的城市和農村的景色。他的詩具有推動巨大的星際火箭的強大動力。這幾天就該是弗拉基米爾·馬雅可夫斯基的75歲誕辰了。但他已經不在我們中間,這是何等令人痛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