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步不黑
作者：225號炎炎
第一章
季步突然睜開眼睛，眼神渙散，眼裏一片迷蒙。她怔怔，黑暗裏，有些分不清現實或者夢境。緊著眉，她翻了個身，在床頭櫃的位置，摸到了手機。隨著拇指一按，“滴”的一聲，手機屏幕亮了。微弱的燈光下，屏幕顯示，現在是北京時間，下午四點十分。
季步地揚揚嘴角，一個無力的笑容。她撐起身子，坐起來。一晚的夢魘讓她頭腦有些昏脹，身上發酸。她邊捏著自己的肩膀，邊起身，走到窗戶邊，緩緩拉開窗簾，一絲絲的縫隙，便放陽光一路歡呼著奔入臥室，把臥室照得生機勃勃。
季步有些不適應這光的強度。她抬起手，五指緊繃著張開，試圖遮擋一點陽光，陽光卻穿過手掌在她臉上打下六條寬窄不一的閃爍。她使勁眯起眼，透過手指間的縫隙，偷看這個世界。
這樣的陽光和夢境裏的下午四點陽光，一瞬間重合，她竟不自覺想起偌大的足球場，足球場中央的圓圈，圓圈裏的兩個高中生女孩，女孩臉上那個比陽光還耀眼的笑容，一時間，混雜著遺憾的心動，讓她有些唏噓。
季步是一個小有名氣的小說家，每天六小時不到的工作，碼幾千字，然後用文字換來不算豐厚的薪水和讀者的眼淚。季步是一個擅長寫虐文的小說家，虐身虐心是她的惡趣味之一。她總是說，生活太無聊，隻好在讀者那裏找找樂趣了。
季步平常的生活還算健康，她不抽煙不酗酒，按時鍛煉，均衡飲食，就是日子過得有些黑白顛倒。其實顛倒黑白真的不能怪她，文字工作者的通病，夜裏有種浪漫的安靜和寂寞，這是靈感的源泉，她總是這樣告訴試圖了解她的讀者。
手機突然響起，是一首很惡搞的歌，曾經紅透一時的《我不想說我是雞》，可愛的童音高歌著“一樣的雞蛋，一樣的雞肉，一樣的我們，卻不值一錢……”
思緒刹那間被拉回現實，季步眉間褶皺一閃而過，她轉身，快步走到床邊，拿起隨手扔在床頭的手機，深吸了一口氣，換上一張笑臉，接通電話。
“喂？”季步的聲線很輕柔，似一陣輕風拂過水麵。
“季老師……”手機裏傳來幽幽的男音，“你今天可以交稿了嗎？”
“啊？原來是小牧啊，哦嗬嗬嗬，我說是誰呢，這個時候找我……”季步眉間一挑，飛快地換了付口氣，和小牧打起了哈哈。
“季老師，你已經拖了三天稿了！你再不交稿，主編非得把我炒了不可！”小牧在手機那頭完全被他自己散發出的黑色怨氣籠罩。他不知道自己怎麼攤上這樣一個老佛爺！季步明明答應大前天交稿的，結果硬生生拖到今天還不把那該死的稿子交上來！對這個老佛爺凶又凶不得，縱容又縱容不得，真是進也“難產”退也“難產”！
“你們主編怎麼能這樣？！真是過分！”季步幫小牧憤憤了兩句，安慰他道，“小牧乖啊，我請你吃下午茶，別怨念了。”
小牧對於季步的“賊喊抓賊”無可奈何，明明就是她這尊菩薩害得自己麵臨失業危機！“季老師，我不喝下午茶，我隻要你交稿！你交稿了，一切都沒有問題了！”
“稿子啊？哎呀，我突然頭暈啊！小牧，我可能感冒了，我現在要去醫院看看。遲些再聯係你啊。”季步扶額，眉間輕蹙，楚楚可憐的樣兒呼之欲出，明明小牧沒有在她身邊，她也一人演得活靈活現。
“哎！別掛！季老師，我陪你去看病！”小牧趕緊接話，阻止季步掛電話。
“可是我現在已經出門了，你再來怕是來不及了。”
“季老師……麻煩你開一下門！我現在在你家門口。”小牧的聲音有些喘，看來他是拚了小命飛奔過來的。小牧沒有任何技巧地拆穿了季步的謊言，接著門鈴聲響起。
季步臉上表情一僵，嘴角抽了抽，機械般轉身，慢騰騰挪到門口。打開門，果然看見一張清秀帥氣的臉，隻是那張臉上混雜著幽怨、無奈、執著和隱隱的怒氣。
“季老師要去醫院嗎？我陪你去。”小牧問道，可他臉上的表情卻是再說，小樣，我看你還怎麼瞎掰！
“啊？！哦嗬嗬嗬，我就是一時頭暈，現在好很多了。”季步掩著嘴假笑兩聲，緩緩自己的尷尬。她覺得如果不是看在稿子的麵子上，小牧眼裏射出的飛刀很有可能已經把自己切成“片片人肉風中舞”了。
“那季老師現在可以交稿了嗎？”小牧死死盯著季步的眼睛問道。他此次出行目的明確，秉著為共產主義事業而獻身，堅決維護黨，維護人名利益的精神，就算軟磨硬泡，威逼利誘，嚴刑拷打，也要從季步手裏把稿子逼出來！
季步看著小牧好一會，終於歎了一口氣，垮下臉，低著頭，挫敗地說道，“稿子沒寫……”
小牧盯著季步說完那句話，臉上怒氣不增反減，嘴角線條柔和起來，溫溫和和道，“是身體不太舒服，所以沒有寫稿嗎？”
季步見小牧沒有發怒，反而溫柔地給自己找理由，體恤自己，她趕緊抬起頭，眼裏隱隱含著感動的淚水，使勁乖巧地點點頭。
“這樣啊……那你應該早些告訴我啊。”小牧眼裏泛起溫柔的漣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