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兒荒郊野外的,有耳你也無法完全排除吧”李承乾邊彎腰揉著小腿,邊隨口抱怨“再說了,隔牆有耳這種事,剛才你怎麼不說!”
李承乾與李承道的相處方式,倒是嚇得薛仁貴一跳。
“那就不是我的錯了,剛剛被你打了一拳,腦子懵掉了”李承道聳聳肩,站直了身體。
李承道那一臉純潔無辜的表情、欠扁的口氣,李承乾隻當看不見、聽不出。見他站了起來,隨即閉上了剛張開的嘴。
“家族無用的話,很好理解吧”李承道反而蹲下來“一,國家國家,先有國後有家,家族卻教導同族的人以家族的利益為先,隻需要對家族的利益負責,國家利益則可有可無;王導王敦與司馬家共治天下,便是一個例子。二,家族中將所有人分為有用與無用兩種,有用則上前,無用踢到後麵做牛做馬,毫無親情可言;就像現在,你家道中落後,薛族對你薛軌一脈如何?不思救濟扶持,反而落盡下石。這樣有用才得到重視、沒用則奢望自生自滅的家族,你要他為何用?”
“三,家族隻索取不回報,並將你的索取看做是理所當然。他們隻會錦上添花,絕對不會雪中送炭;相反,他們會要求你既錦上添花,又雪中送炭;而且是以高高在上的姿態,哪怕當權者一無是處,正處於落魄不堪的境地”
“綜上可知,家族不過是同姓的人組成的利益集團,有時候甚至外姓參與也沒什麼關係。為了後代生活得一代強過一代的最初願望,早已變質。沒了親情沒有了良心,乃至不擇手段將幸福建立在世人的痛苦之上,這樣的家族,根本無用!”
簡單一點,李承道已經懶得再一堆大道理囉哩囉嗦的了。與聰明人交談,講了這麼多,在他們眼中或許早已是滿口廢話了。
而這短短的幾百字,短短的一分多鍾時間,卻是驚住了李承乾。隻見他呆呆地站在那兒,下意識地伸出舌頭舔了舔嘴唇,而後再無應變的動作。
他從未知曉,李承道竟有這樣的思想。
顯然,李承道的一番簡短發言,不止是針對他薛族。某些方麵對號入座的話,皇室李家也能夠包含在裏麵。尤其是李承道父親李建成與李世民的事,很難不讓李承乾浮想聯翩。
無疑,這讓李承乾十分難受。
薛仁貴對那段隱秘知之甚少,也不感興趣。他在沉默了片刻之後,沉聲說了句“世人皆是如此,隱王殿下再怎麼神通廣大,也改變不了整個大唐吧?”
“我為什麼要改變整個大唐?”李承道冷哼了兩聲“即便不成大家大族,五服之外親情還是會淡薄。我隻需要世人牢記,先有國再有家、有國必有法就行。讓世人知道,即使是皇族,也不能肆意妄為就行”
說著,李承道淡淡瞥了眼李承乾。雖然灰黑的夜色中看不真切,李承道的眼瞳也沒發光,李承乾仍感受到了他的目光。
“忠孝難兩全……”未注意到兩人,薛仁貴似是在自言自語。
“既然家族無用,你殺了一個薛士全又有什麼用。明天或者後天,薛九全薛八全一個接著一個冒出來,繼續著薛士全做過的事,下麵是令一個李仁貴王仁貴受害。重複著故事而已,偏偏薛仁貴不常有,薛士全常有”李承道將目光收回來,掃過安靜下來的薛仁貴。
當下一笑,薛仁貴將手中的農具放靠在地上“隱王殿下莫不是,希望薛某毀了薛族吧?”
薛仁貴的語氣淡淡的,絲毫沒有為李承道意圖殲滅薛族而冒出火氣可言。仿若李承道暗示的,是什麼阿貓阿狗之類的,而非自己的家族。
換位思考,自問無法做出回答,李承乾選擇緘默不言。
李承道聳聳肩,誠懇地笑了“關西六族將自己當做本地的土皇帝,比皇室還要視法律於無物。更有甚至,膽敢比我還要囂張,我早就看得不爽了。薛公子要是不介意的話,最好將關西六族全部滅了”
淡然的語氣說出自己“不切實際”的目的時,不光是李承乾再次愣了一愣,薛仁貴犀利如刀的目光也陡然間射了過去。
“子孫自有子孫福,像現在的家族之類的存在,隻會是國家發展的絆腳石,薛公子不這樣認為嗎?”李承道隨口解釋了一句。
薛仁貴盯了李承道麵具上的眼孔好一陣子,才露出了複雜的神情“殿下沒有開玩笑?”
李承道不以為意地笑了“走過的地方多了,見識也多了。看到了更高更好的東西,回到大唐時眼見的盡是落伍跟不上時代的家夥,就看不慣了”
轉換了心情,李承乾有些不相信“太誇張了吧,周圍哪個國家能夠比得上大唐?”
家族之類的亂七八糟的玩意兒,還是自己的覺悟不夠吧。李家的青年一輩,還有待再考察。
暫時性的,李承乾放棄了進一步思考。
“近親結合多畸形兒,憑大唐的那一幹朝臣能想得到?”
李承道隻反駁了一句,便讓李承乾啞口無言。
駁斥了李承乾之後,李承道繼續問著薛仁貴“怎麼樣,薛公子覺得自己堪當大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