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長樂才不要那勞什子夫君呢。整天做阿耶阿娘身邊的女兒多好,這幾天都阿翁很少給自己布置作業了。
“女兒家的胳膊肘總是要往外拐了的呀,長樂到時候就知道了”臥榻旁,道姑將小小的長樂抱上去坐著。
背對著這對母女,故她們看不見,道姑幹淨的臉上那一抹若有似無的黯然一掃而過。
是的,女兒家的胳膊肘總是往外拐的,尤其是嫁為人婦之後。
當年,丈夫用李家的事李家人自己解決的理由,拒絕了“娘家人”的“好意”,自己是站在丈夫這邊的。無他,“娘家人”的幫忙,不會無緣無故。一旦丈夫勝利了,那麼究竟是李鄭兩家共享江山,還是鄭家把持朝政,根本無法想象。便如王敦與王導一同協助司馬睿建立的東晉政~權,究竟是當時的權臣王敦做主天下,還是司馬睿,世人早有評判。
然後,自己的丈夫失敗了,以丈夫一脈男丁全部被誅殺為代價。讓自己連孤兒寡母,都是一種奢望。
丈夫的選擇,也是自己的選擇啊。
兒子的不在,娘家的退場,自己的出家,一切的後果,皆因自己的選擇啊。
長樂,也會是這樣啊。坐在長樂身邊,鄭觀音的右手自然而然地撫上她的臉頰,溫柔的,同時擋住了長樂的臉部輪廓,遮擋住她的視線。
女兒家,真不容易呢。自己的女兒要是還在,也會像自己一樣吧。
緩緩地輕輕地,長孫皇後將一壺淡淡的溫茶端放至嫂子的手邊,無丁點兒的言語。
長樂眨著圓溜溜的大眼睛,一臉的好奇與納悶。
伯娘為什麼要摸著長樂的臉呢?
想要側過腦袋看一看她,旁邊的母親微一搖頭,長樂隨即乖巧地老實坐著,不再動彈。
“長樂要抱怨我是怪伯娘了吧”許久,從回憶中醒悟過來的道姑撤回手,自嘲一笑。
“不會呀”伯娘離了自己麵前,坐在臥榻上的長樂前後擺動著自己圓乎乎的腳丫子玩“伯娘是疼愛長樂,才會撫摸長樂的呢,阿耶阿娘姨娘她們都是這樣”
“是啊,這麼可愛的女兒,誰不喜歡呢”這話,是麵對著弟妹講的“弟妹,咱們有些年沒見了吧?”
“七年了,嫂子才肯見妹妹”側著身對著大嫂坐著,長孫皇後以低人一等的姿態。一如當年,嫂子弟妹兩人說著女兒家的私房話。
“不肯見的日子不足一年,之後的日子,就是不敢見了”一杯茶水入口,放下時鄭觀音的手竟是微不可察地抖動起來。深深地做幾次呼吸,待到她稍稍平靜下心境之時,放於身邊的手悄悄地緊纂著自己的衣角。
“知道為什麼嗎?”
“妹妹不知”長孫皇後腦海裏是一片茫然,完全不懂得,大嫂在說著什麼。
對這些往事連一知半解都算不上的長樂,迷茫地看一眼母親,再疑惑地看一眼伯娘,開來回回幾次,更加不明白了。
“是了,世民不會告訴你的”愣了一愣,轉瞬明白過來的鄭觀音釋然一笑“這樣也好,妹妹幫我轉告世民:拋開他大哥的事兒不談,其他的,咱們兩清了。今個鄭族的事,我不管。這樣,我就不欠他的了,他也不欠我的了”
當年的一陣衝動,手中沾染了無辜孩子的血。這股孽,至今仍未化去。今個趁著鄭家的這機會,先獲得李世民的諒解,也算還願了。
“不知嫂嫂所言何事?”長孫皇後更是迷茫了,好看的峨眉緊緊皺起,蹙成一個淺淺的川字。
“不適合在長樂麵前談,妹妹要是好奇,可以問問世民”鄭觀音微搖了搖頭,再一頜首,沉默了片刻,低下頭“至於承道,他應該不願意見我。你們不用勉強,當如何就如何,不用苛求他。我知道他在,知道有這個人在,足以……就當作是,一個寄托吧”
一個,自己的某個兒子還生存在這個世界上的寄托。
“對不起~是妹妹庸人自擾了~”聽出了嫂子的弦外之音,長孫皇後對自己原本懷有的心思羞愧不已。
是了,如若她要揭穿孫道與李承道,根本不用等到今天。同樣,如若嫂子要利用這個漏洞,那會是自己主動找到嫂子,而不是嫂子主動進入這傷心之地!
至於與丈夫的兩清,自己不明白。不過,自己或許應該不過問。
“好了,難得咱們姐妹見一麵,總是糾結著這些有什麼意思”數年的修為,鄭觀音大度一笑“如何,公公的身體還算硬朗?”
“難得回來一趟,姐姐不去看望他老人家?”長孫皇後也不是糾結於過去、糾結於心思的人……
談判的結果,不盡人意,孫道終究沒能將崔家少主的貼身俏侍女留下來。盡管崔家少主一再保證,即便沒有這一層關係,“將崔族嫡係長孫弄上孫道的床”這一合作,也不會受到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