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恪從未見過母親這樣失態的情況,同樣,女子不希望李恪有一個不快樂的母親,不希望有一個不快樂的自己。
片刻過後,她忽地露出一個釋然的笑容“阿娘胡言亂語呢,你不用記著。要是有閑,不如多關心關心你的兄弟姐妹們”
“孩兒就是來向母親討教關於汝南的事的啊”李恪眨眨眼,一臉無辜狀。
正如女子所料想的,李恪很識趣,明白什麼東西能碰,什麼東西不能碰。對於母親的自言自語,李恪隱約能夠猜到些事實,可他果斷選擇遺忘。
子不言父過,況且誰對誰錯根本說不清。李恪不是孫道,不會給自己找不自在。
“阿娘不能太調皮,你就不一樣了。既然覺得妹妹嫁給孫道不會幸福,那為什麼不拚命阻止呢?”女子扯起唇瓣兒,勾勒出一個少女般俏皮的笑容。
“就是啊!孫道行為乖張,汝南跟著他一定會是受苦受難的!”母親的話,李恪是百分之百的讚同。
“你的意思是,孫道收斂了性子安分了,汝南就能得到幸福嘍?”女子望著兒子,很是恨鐵不成鋼地唉聲歎氣,就差直接說我對你很失望了。
“不是嗎,孫道要是低調做人、低調做事,不犯錯不惹人,誰沒事兒會對付他”李恪睜大眼睛,感覺自己沒錯啊。
女子笑嘻嘻的聽兒子抱怨完,隨後收起了笑臉,逐漸沉了臉色“關鍵,不是孫道的乖張性格啊”
“不是孫道的到處惹事,還會是什麼?”李恪徹底懵了。
“汝南有她的父親,有她的母親,如今又要奢望著擁有孫道”女子歎了口氣,擺出不適合她的深沉顏色“阿娘問你,假如孫道與汝南的父親不合,你猜汝南會怎麼辦?”
“當然是站在父親這邊,那可是生她養她的父……”李恪沒有絲毫的猶豫,答案以理所當然的語氣脫口而出,然隨後他的聲音在空氣中嘎然而止。
被掐住脖子一般突地定住,李恪的身體僵了僵。許久之後,深吸幾口氣調整著的李恪,微微顫抖著嗓音問了一句“孫道會不高興?”
“汝南那丫頭一定會父親母親著想的”輕聲解著,女子搖了搖頭,目光有些感慨,有些無奈,隱隱約約有著一絲不為人知的心痛“她會為她父親著想,屆時作為孫道的妻子,汝南將孫道至於何處?她有父親,有母親,可她父母不止她一個女兒。孫道不同,他沒了父親,沒了母親,兄弟姐妹皆無;汝南作為他的妻子,本應該是他最親密的人,到頭來卻站到了自己對麵,留下孫道孤零零一個人。作為汝南的丈夫,孫道心裏麵會怎麼想?”
後花園的小道上,安靜的空氣中,女子的嗓音始終保持著輕輕柔柔的,微帶了些沙啞。李恪聽來,仿佛是從四麵八方緩緩侵入,聽起來有些飄忽。
呆呆地,他望著母親熟悉的側臉,聽著她的每一句話,忽然覺得,眼前的母親有些陌生。
好像,自己從來都不了解您啊。
這樣的念頭剛才生出,便如漩渦一般,將李恪攪入深不見底的海底,整個人變得昏昏沉沉的。搖了搖頭使自己稍稍清醒,李恪剛要說話,女子卻已經停了下來。
轉過身麵對著自己的兒子,女子小幅度擺了擺手“回去吧,好好想想,如若覺得自己必須要去做,就下定決心去做。下不了決心,就算了吧~”
“恪兒告退!”徹底清醒回來的李恪,向女子鄭重地鞠躬行了一禮,方才扯身往自己的殿去了。
他背後,女子麵容上重又笑意盈盈,靜靜的看著兒子的背影消失在自己視線之中,一如許多年之前。
姐姐回來就好了,汝南那丫頭可全靠著她呢……
李唐的皇宮,為孫道這個人所焦躁著、激動著的,不單是李恪。
李家的老五老六,同樣在“掛念”著孫道。
從野營地見了孫道回來開始,李家小六就有些坐不住了。在聽聞了關於孫道的種種傳說後,李家小六再也按捺不住心底的激動;一夜的輾轉難眠後,匆匆扒了兩口飯,他便跑去找上了自己的五哥。
“出去!出去!”剛踏進李家小五的宮殿,小六就不耐煩的攆著恭立在大殿裏的侍女內侍“出去出去!”將人趕出去後,李家小六迅速關上了門,這才跑到五哥身邊坐下。
“大白天的,你關門做什麼?”李家小五放下手中的煎茶,皺眉道。
“還是五哥會享受!這煎茶,夠味!”不忘習慣,狠狠地灌了口茶,小六緊閉著眼痛快道。
“問你話呢!”
直到五哥催促時,李家小六左看看右看看,才附到自己五哥的耳邊,神神秘秘地說道“等不及了,咱們是不是先敲孫道一頓蒙棍,解解氣再說?”
“胡鬧!”一聽李家老五心頭一驚,旋即變了臉色,漆黑的眼珠隨著腦袋的微微擺動來回轉了一圈。待到發覺身邊沒了旁人,總算放下心來。腦袋湊過去,他低聲喝道“咱們這邊偷襲孫道一次,豈不是打草驚蛇?到時候李承道有所警覺,借機設計將事情鬧大,那咱們不是自找麻煩嗎!記住,咱們是要報仇,但絕不能把自己搭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