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除掉家族覆滅與親人失散的情況，這五萬多的女子中，也有一大部分的人，是不被親人承認的”
一言不發地認真聽著，最後孫道揉著自己來的額頭，沉默中，將目光投向地麵“我們的那個……在位政權之前，也有一場類似的災難”
“比起五胡亂華來，要稍稍……文明一些……”
孫道張了張嘴，沒能找到合適的語言，一時間沒能說出來什麼。李世民也不著急，默默地等了許久，孫道才終於開口“沒有殺人作軍糧的那部分，卻也有燒～殺～淫～掠……戰爭過後，她們也不被同族人承認，被當做狗一樣排斥在正常人的生活之外”
“記得看過這樣一篇文章，關於一位有過這悲慘經曆的婦女回憶的”
“當初，鄰近的村子如果能有二十個男人站出來，我們也不會被像牽驢似地拉到軍營裏，被那群禽獸糟～蹋得死去活來；如果他們能夠站出來承擔打死……敵國十八位士兵的責任，我們也可能不會成為敵國軍隊的隨軍妓～女。我們有什麼錯？我們隻是女人，隻是一群連手無寸鐵的男人也比不過的女人；隻因為我們是被他們糟～蹋過的女人，我們就得像狗似地爬著生活？這些年，新建的橋，村裏人不讓我走，新蓋的房，村子裏的人不讓我進，連外邊跑的孩子也不讓我摸，說我不吉利，會給他們帶來瘴氣”
“我們眼睜睜地看著，外麵被侵略的士兵圍住的近千名大老爺們被屠殺。侵略者要他們交出殺死十八名士兵的人，我們明明看見男人們都站在人群裏，他們都默不作聲。侵略者開始往外拉人，說一分鍾殺一個人，還是沒有一個人能站出來；侵略者開始殺人……一直到被殺掉了四百八十七個人，還沒人站出來……如果有人站出來，能夠舍身把這不能擋過的事應承下來，一定少死不少村民……他們就是不吭聲……怕死……屍首堆成個小山……我們被拉進營地……”
“她們說，她們恨侵略者，也恨……”眨了眨眼，孫道的嘴張了張，沒有再說下去。
一種難言的壓抑沉澱下來，使得這個房間裏成為兩個世界。
“他們說，曆史總是和人在開玩笑，文明謙和的民族，總是被野蠻落後的部落武力征服”孫道舉起酒杯，遮住自己的視線“我看不出來……這樣的詭異征服是曆史的錯……曆史錯在哪裏……這不是人禍嗎……天災才能湮滅掉多少百姓……”
孫道身旁的李世民，也是舉起了酒杯“所以，你說好的時代不需要英雄，因為每個人都會是英雄？”
“你是這樣理解的啊”保持著姿態一動不動，孫道淡淡地笑了“問你個問題”
“我聽著”
“根據後世的史書記載，你也有部分鮮卑族的血統，所以才會有這麼開明的政策。那麼，作為鮮卑族的親戚，對於鮮卑族曾經的野蠻行徑，你有什麼看法？”
“我原本認為，你會問我關於文明被野蠻征服的看法的，畢竟是一個絕佳的入題點……你的腦袋真的與正常人不一樣”坐在那裏，盯著孫道看了一會兒，李世民的臉上升起了微微的苦笑“鮮卑族血統嗎……”
“實話實說，我從來就沒有身體裏流淌著部分鮮卑族血統的自覺……你問我關於鮮卑族野蠻行徑的感覺，我隻能告訴你，是憎恨……與不恥……吧”
“描繪不出來？”孫道收回了手。
“……沒能找到合適的語言”深吸一口氣，他又重重吐出來“接受的是漢族的教育，忽然被你這樣問，這些東西……突然有些不容易定位了……”
“沒必要糾結的，我隻是無聊胡亂問問”孫道將酒杯平移過去“你隻需要考慮前麵那些事就好，這種亂七八糟的定位，也不見得是好事”
“不容易的！”輕聲地歎了口氣，他將酒杯移過來與孫道碰了碰“朝代更迭，江山易幟，乃至世事變遷，你口中的千古一帝們，不都沒能考慮出所以然嗎”
的確如此。文明與野蠻的衝撞，遠遠非權利的爭奪這一種因素。所以，五胡亂華是人禍不假，卻也並非一個人躲在角落裏考慮個三兩天的事。
“你坐在這個位置上，所以，這是你的事，與我無關”半杯酒一口飲盡，孫道站了起來“不過，我們可以做個約定”
“說來聽聽”
“未來的某天，你認為合適的時候，將五胡亂華的詳細曆史刻在石碑上，放在每一間學堂的正門前，可以嗎？”
“很有趣的想法”
“還有，關於這些姑娘的安置、處理問題，個人認為，我覺得，你可以將它交給武照”他微微地笑了笑。
“同樣都是身為女人？”
“有這方麵的原因吧”孫道往著內室的方向走“差不多了，我們可以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