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重新裹好浴巾回到屋裏。
當她踏進浴室時,丈夫問她“是誰呀?”
“是鄰居”她回答。
“哦,”丈夫說“他有沒有提到還欠我3000元?”
差不多與此時的李承道很相像,消息不共享後的吃了個啞巴虧,如若當真可以從巴陵那裏得到些訊息的話。
李承道這般自嘲加自我反省之時,一切都自然就是安靜了下來。氛圍似乎是有著些許的詭異,至少,對於李承道對麵的李家小八時如此。
對麵的那個人仍舊是那副陌生又熟悉的容貌,如今再靜下心來仔細看,少女卻是覺著,這位麵具二兄雖然依然是平淡中透著難以掩飾的奇特,卻又與路上那位波瀾不驚諸事淡然的二兄離了很遠的距離。一句話,就是此般的二兄她從未見過。也正是李承道這般見所未見的姿態,唬住了少女,以至於她坐在這裏,顯得有些不知所措。
正襟危坐,雙手乖巧地放於膝蓋上。微低著腦袋一臉恬靜,偶爾偷偷望一望他,偶爾望一望窗外的積雪,偶爾望望那隨風飄動的燭火。李承道沒有聲音,少女就也是抿著嘴,不知道該說些什麼話——她是被李承道叫來的,此刻的李承道又是一副陌生模樣,她自然不好喧賓奪主。
詭異的氣氛,由是房間裏的溫度在少女感覺起來,就是有些熱。或許是少女受到了影響後的心理作用,因為窗戶外那帶著雪夜寒意的風正歡快地吹進來。
“認識上官儀嗎?”什麼也沒察覺得到,李承道突兀地開口。
“誰?”少女成功地被嚇了一跳。
正無聊地惡意猜測著呢,突然間主角冒出來一句話,想不心虛也不行。
“上官儀,就是上官儀”重複了一句,李承道沒看穿少女的心思。
“那個當過和尚的上官儀?”少女挑了挑眉毛,接著露出了一縷古怪的神色“作詩清麗又頗為綺豔的那個上官儀?”
“你認識?”微撇了撇頭,李承道暗暗吃驚。
上官體李承道當然聽說過,也正是因為上官體的存在,對上官儀李承道才沒有什麼好印象。
“聽說過啊,弘文館直學士,負責校理典籍,有時候去找書,見過幾麵”少女露出一副八卦的表情“怎麼,他惹到二兄啦?”
“硬要說的話,隻能說是服其才而鄙其德吧,差不多”李承道搖搖頭,沉默一陣後,終究是決定多嘴了兩句“他的作詩風格偏向於綺錯婉媚,完全是對著文人書生甚至是達官顯貴們的胃口去的”
“他的經曆,正如你所言,早年曾經出家為僧。幼時父親上官弘在江都之變中遇害,那上官儀因藏匿得以幸免。可以說,他是為求避禍,自行披剃為僧。當然也可以說,因為貧苦無路而剃發為僧。那種時代,作為失去長輩佑護的孩童,此般選擇絕對算得上尚佳;因為那時候,有足夠錢財、土地與實力的佛寺的確可以稱得上一絲淨土。於是在寺廟中他得以研習佛典,精通《三論》,而且涉獵經史,善做文章。這方麵看,幼時他接觸更多的,並非百姓離苦;但也絕非一點兒也接觸不到,可惜的是,這一點從他的詩中體現不出來——百姓辛苦視而不見,這一點我看不慣”
“可是上官儀作的詩著實受書生們歡迎啊,小八也覺著很美啊”少女偷偷撇了撇嘴,恢複了那神經大條的本性“二兄作的詩小八不怎麼喜歡,每一次心情被鬧得亂亂的”
二兄不會是妒忌吧?不過也不像啊,二兄懶得管這些的啊,否則那些說三道四的書生們早就被二兄教訓了!那又為什麼呢?
“觀念的不同吧”李承道沒有讓她多苦惱,接踵而至的嘶啞聲音低緩而又穩重“詩這種東西,發展到現在,它具體的含義,明確的特點,存在的理由,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理解。對此,上官儀走的是應和路線,具有重視詩的形式技巧、追求詩的聲辭之美的傾向。對於我而言,務實要更為重要些;至少,也應該是表達個人感情或者感悟人生之類”
“好比人要吃飯,本質是要填飽肚子,可有些人喜歡粗茶淡飯,而有些人卻是喜歡山珍海味。粗茶淡飯是貼近大眾,而過分的追求山珍海味卻會使人逐漸變得貪得無厭,對應地於其他方麵不管不顧?”少女點著小腦袋,似懂非懂。
“不怎麼恰當,不過也可以這麼形容”
“二兄要找上官儀,就是因為這事兒?”少女覺得有些無聊。
“無聊吧,想著見見傳說中的上官儀,看看他的才他的德,是否值得我服氣,或者鄙夷。畢竟從未見過,給他這樣的評價,多少有些不妥”
“二兄還會在意這些?”少女驚詫一回。
“對待知識分子的態度標誌著整個國家的文明程度,而對待農民百姓的態度,考驗著整個國家的良心”李承道似是開了個玩笑“曾經見過的一些人的觀點,你覺得是不是大言不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