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耶母後同意的！”輕輕頜動著嘴唇，李恪的聲音聽起來有些顫抖“這種事阿耶母後沒有傳出來明確的暗示或者指示，那些聽見過蘇南說的話的侍衛們也懂得分寸，不可能到處亂說！但阿耶母後同意後，他們就無所顧忌了！”
“阿耶阿娘怎麼可能同意？！”心中懷疑的天平瞬間地壓製過去，李承乾陡然爆發開來，有些淩亂的低吼聲在這空寂的廣場上傳得很遠“李恪你不要沒事找事，我連聖旨都沒有看見、沒有聽見！”
“根本就沒有什麼聖旨！”盯著李承乾看了很久，李恪才咬咬牙開了口“孫道那混蛋隻是小小的受了風寒，阿耶母後便親自送他回崇文殿，並特召汝南去照顧他，這些還不夠嗎！而且，關於小鎮營地裏的事，現在都已經傳到我那裏了！”
李恪的話，仿佛是冬日裏的一桶冰涼冰涼的水，在李承乾頭腦發熱的時候，毫不猶豫地從他頭頂傾泄而下，瞬間轉到炎炎夏日，涼入李承乾的骨髓。
“阿耶阿娘怎麼能這樣？”或許是被李恪的那桶變態冰泉冰著了，李承乾沒有再壓抑著聲音低吼出來。
他望向李恪的目光與說話的嗓音變回是淡淡的那樣，然而其中掩飾不了的是無盡的茫然與不知所措，便如一個失去方向找不到回家的路的小孩。
早早地，他隱約就已經看見，如果始終依著李承道與孫道那種無畏無懼不顧一切的處事方式，最後他們樹立的那些敵人、那些報複必然會令他們粉身碎骨！因此需要有人來承擔那些人的怒火，而孫道便是最好的選擇！如此之下，他又怎麼可能任由自己寵愛的妹妹跳到火坑裏呢？！
這一點，身為兒子的自己都可以看見，那身為父母的她與他，風風雨雨走過數十個春秋的她與他，怎麼可能看不見？怎麼可能沒看見？又怎麼可以無動於衷？
那可是他們的女兒啊！他們正在把他往著火坑裏推啊！
這個世界還有他們需要借助犧牲自己的女兒來獲得的東西嗎？沒有啊！他們已經站在了這個國家的頂端了，一個李承道一個孫道又會有何用處？更何況，對於汝南的心意孫道根本就不接受、不在乎！他曾經毫無顧忌毫不客氣地糟蹋過汝南的感情過啊！一點憐惜都沒有！這些他們怎麼可以忘記？？
李承乾想不通，更想不明白！
“他們有自己的打算，我們理解不了；可是身為汝南的哥哥，我們也有我們自己的思考——汝南與孫道，不合適！所以我們要用自己的判斷來阻止這件事，不管阿耶母後怎麼想！”一旁的李恪緊抿了嘴唇，目光中閃著陣陣堅定，右手在李承乾肩上重重地拍兩下“我是這麼想的，大哥呢？”
“我不喜歡孫道！”而李承乾咬牙切齒地撂下一句話，望了李恪堅定的臉色一眼，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隨後轉身身後自己妻子的殿中走過去。
“等等！”
不知道李世民就在這裏，李恪認為李承乾是想現在就要去找一趟李世民，因而他立即伸出手拉一下他的胳膊叫住了李承乾“我還有事！”
“還有什麼——”
而李承乾回身的那一瞬間，李恪卻是閃電般的後退一步，始終是緊握著的左拳猛地隨著身體擺動，然後這軌跡在空中劃出了一條堪稱完美的曲線。
“砰——”
而隨著這突如其來的一拳，李承乾整個身體都又轉了過去，猝不及防下又是快速地後退幾步，卻依舊是沒能跟上身體而摔倒在地上，隨後嘴角的鮮血便流出來。這樣仍是目瞪口呆的表情，李承乾驚異下擦了擦嘴角，旋即朝著李恪低吼道“李恪！你瘋了！打我幹什麼！”
李恪則是淡淡地邊甩著自己的左手，邊走了過去，伸出右手，把驚疑之下還是把手抬起來的李承乾拉起來後，迅速又是與李承乾保持著幾步遠的安全距離“這一拳，是替我和長樂兩個人打的！”
此時，他們身後殿中的某個窗台邊，暗黃的燈光角落裏，傳出了無聲的歎息。從那邊望向這邊的，是一身輕裝打扮的壯年男子，當然就是李世民。
把這邊發生的一切都盡收眼底，他在不得不讚歎自己三子那一拳揮舞得漂亮的同時，對於長子的沒有失去冷靜則是既滿意又微微失望。正如孫道所言，其中緣由太過複雜，他分不清楚。
他既是父親，又是帝王。
他既是哥哥，又是太子。
怎麼去分清，孫道不知道，李世民也同樣不怎麼清楚。初唐的百廢待興，一切走上正軌，從來都不是李世民自己一個人的功勞。
所以他隻能無聲地歎息，繼續看著外麵的兩個兒子，看著他們如何去應對，更想要知道，李恪的那一拳，其中意義究竟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