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澄的天空,陽光暖而不媚,正是偷懶睡個回籠覺的好時機。而這樣的朗朗晴空,學堂裏的少年少女們自然都伸長了脖子在盼著午後。有人是為了那個早起的補覺,有人則是為了那懶散了一個冬天的春光。當然這春光無限好,對於那些正值青蔥歲年的少年們,可不僅僅是自然含義。
不過相比那些內心躍躍的少年少女們,崇文館裏那些念著回頭覺的學子們,此時對於李承道的咬牙恨意頓時上升到了極點。
原因很簡單,他的那幅“一寸光陰一寸金”的對聯還掛在門旁,他本人卻躲在不遠處的宮殿裏呼呼大睡――這早已經不是一個秘密了。
可惜這種嫉妒的恨意不會疊加,更不會穿牆術,因此李承道與孫道根本就不知道他們的任何心思,如此估計著臨川對於周家恬恬的道歉自然更不會知曉;所以一如往常地在太陽曬到屁股後才爬起來,李承道在雙眸中的迷糊盡去後,才發現桌上那顯眼的黃色聖旨。
穿著完畢,又揣上昨夜臨川重又複寫一邊的書信,而後李承道才把那聖旨塞在自己的衣袖中,拍了拍讓手臂不至於鼓鼓得厲害。這樣走到門前剛想著要打開門,方才記起,自己買回來的那麼大堆的玩偶還仍在某個角落裏;如今兩三天過去,它們還是沒有起到李承道賦予它們的作用。
雖然隻是類似一個惡作劇,可是李承道也不確定李世民那盡是吃女兒醋的貨在見著他如此安排後什麼反應,因此陰差陽錯下耽誤到今日也不是什麼壞事兒,至少那些事李世民早已在這之前就答應下來。
這樣想著李承道招來宮殿裏臉熟卻仍不認識的侍女,指定把黑白熊送給誰之類,如此安排下去之後,李承道便頂著銀白色麵具出了宮。
目標,長安工部將作大匠的府邸。當然,是由高通領著去尋路的了。
從李承道的視角,他們是穿過了一個書有“ 坊”的街坊,而不是進入東市。
士農工商,雖為官,然作為一個所謂工匠出身,盡管是工程世家,閻立德的府邸也還是沒有坐落在象征著大唐權貴的東市。於是第一時間想到了那一點,然而,之後的一切卻又使得李承道的篤定動搖起來。
敲開將作大匠閻立德府邸的朱紅大木門,李承道用傳聖旨的名義,使得這府上的小廝在領著他入府的同時,又找人入宮去報信。因而李承道得以有功夫仔細打量下,這明顯地讓人目色一新的府宅。
穿過正門,便是一陣沙沙聲入耳。與魏征家中那風車聲音不同,這是真正的樹葉摩擦聲!迅速地略過驚奇下眐愣,李承道停下腳步循著風聲望過去,入眼的果然是一片林子,而這聲音就是風從林子那邊吹送過來的。而隨同那聲音一道傳過來的,還有那種淡到極致卻又真實存在的香氣。與那種熏人的濃烈香氣完全不同,這種淡漠香氣,便連李承道都有些沉溺其中;當然其中也有這花香頗為熟悉的緣故――這是桂花的花香!
我熟悉
桂花碾成的桂花香
因為喜歡聞桂花酒香,所以他喜歡桂花香;因為喜歡桂花香,所以他喜歡這句歌詞;因為喜歡這句歌詞,所以他喜歡河圖的《閃蝶》!
無可避免的回憶啊,他輕歎一聲,走向那竟在這三月開著淡白顏色小花的桂樹。
完全沒有這是別人家院子的覺悟,一身黑衣的他,就像是黑色的幽靈一樣鑽進了林子,默默無聲地融入其中,佇立著一動不動。
回頭向閻立德討些桂花帶回去泡桂花酒吧?
這樣的念頭突然間從腦海中冒出來,訊即就被李承道打消掉。並非厚不下臉皮,隻是桂花酒承受的回憶太重,李承道更願意把它塵封在記憶深處,像剛才那樣偶爾憶起就已經足夠,泛起太多,即便自己再怎麼心如磐石,也承受不住其重。
可是既然碰上了,那便是緣分了,還是討要一份回去做成桂花糕,也不負幼時父母喜愛一場。
這樣決定下來,李承道反而迅速從桂樹林中走出,重又走回正道,繼續前行。而那桂樹林伴著他複行數十步,他便看到了一個池塘;說大不大說小不小,池塘上纏繞著水麵的是一座簡單曲折的木橋,木橋欄杆雕刻成圓形,而其上的紋理李承道則沒有細看。木橋的中央是一個小巧的木製亭子。亭子的正反對麵,則是分別對應著入時的大門與府上會客的大廳;整個格局簡單明了,卻時時刻刻不蘊含著淡雅。
不過如此看來,這座素雅的府宅也是足夠寬大的了,至少,比之秦瓊的翼國公府要大上足足一圈。如此在長安城中擁有這般雅宅,盡管並非落於東市,也足夠李承道改變看法了。畢竟換作是自己,也寧願要這麼一棟賞心悅目的寬闊宅院,也不願擠在寸土寸金的東市小宅。至於那所謂的名利聲望,府中一片四季桂花香,不是足以說明一切了嗎?
踏著吱壓吱壓的聲音,李承道還在木橋上走著的時候,對麵已經迎上來一位身著灰色樸實衣物卻不掩清瘦俊雅的中年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