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就是回城了!”
立於微微隆起的土坡之上,他眺望著視野盡頭那仿佛遙不可及的手掌大小的城池。
時間恰到好處,他們大約會在中午時分回到那座城池,進入那囚籠繼續著獨自生存的日子。
也許那裏麵的統治者對於他們的消失已經火冒三丈,也許那座城池裏正在命令之下進行著緊急搜查,也許那間庭院裏會有人詛咒著他們、希望他們永遠也不會回去;然而那裏麵還有等著他們回去的人,那裏麵還有他們必須要回去的理由。
正是因為,他們不是單一的存在,所以他們不可能得到真正絕對的自由。
這一點,曾經被他的父母深深地刻進了他骨子裏,又被他人硬生生地磨平;他曾經認為自己已經忘卻,然而記憶從不是自己最忠誠的夥伴,它會在自己想要逃避的時候,又如同調皮的孩童般與自己開玩笑。
於是他終於記起,曾經一段時間的自己,是單一的存在,所以他絕對自由。
於是他終於記起,後來的自己,早已經又一次被束縛住了身體,不知不覺間,他不再是一個單一的存在。
太過溫暖,所以他下意識的尋找那個熟悉的環境;但是卻忘記了,世界已經變了模樣。
舒適的曾經,使得他忘卻曾經的獨自。
所以這也算是懲罰吧?
緊了緊悄然間縮進自己手心的微涼小手,他最終還是踏出那第一步,重新步入牢籠的第一步。
無論如何也必須要回去的!
拉著始終未言卻一步步堅定地跟在自己身旁的小女孩兒,他起步回程……
長安城早已經被封鎖。
而他與她也與偏午後的時刻,到達長安城外。
“川兒累嗎?”站於數丈之外,他昂首望著那長安城門上依稀可辨的那寬大的幾個字,口中卻問著根本不相幹的問題。
似乎是想維護那副泰山崩於前而麵不驚的淡然,他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平淡;然而那滿頭的大汗與臉頰上的沙塵,卻顯示著他的頗為狼狽,更不用說他背上還背著那個幾斤重棉被的不倫不類。
“不累!”那少女微喘著氣,額角也布滿細汗,卻還是板著一張麵癱的臉,聲調也是一如既往的淡然,仿佛是人與思想分離了的模樣。
“你個丫頭啊~”自己都有些吃不消,他怎麼會相信一個少女能比得上自己;因此他轉過身,蹲在她麵前,微愣了愣,接著伸出手迅速地在小女孩兒淡淡然的小臉頰兩邊劃了幾道,而後刹有其事的點點腦袋“嗯嗯,這樣更像小花貓啦~”
“哥哥更像!”麵無表情,少女抬起右臂也想要在他的臉上來上幾道,卻瞬間被他識破並抓住那隻作祟的小手。
“別動~”瞥見少女眸子裏那一閃而過的不甘,孫道輕笑一聲,隨後翻過衣角,用內裏輕輕擦拭著那精致的小臉。
那漆黑的雙瞳中滿滿的溫柔與認真,使得少女緊繃的小臉也逐漸鬆弛下來。
然而孫道又陡然間瞥過目光,幾乎是同時放開了抓住她的手,仿佛是發現了什麼;遲疑下少女也跟著他轉過目光,然而視野中什麼也沒有。
待她再次回轉,發現哥哥又繼續擦拭著自己的臉頰了,不過卻是同一個地方。
突然發覺哥哥同時也換了個衣角,顯然是想起了早晨同樣場景的少女,猛地搖晃著腦袋來,而後趁著少年愣神之際突然上前,迅速地用臉頰在他的臉上摩擦著蹭兩下後,轉身就跑出幾米遠;而孫道的臉上,那團黑色特別顯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