醜初三刻的亂葬崗,陰氣橫生,漆黑的烏鴉站在枝丫上,淒厲的叫聲經久不衰。
那亂葬崗上,到處都是屍體,有的已經腐蝕了,有的還長了蛆蟲,有的,則是今日方丟進來的。
突聽得有淩亂的腳步聲響起,此時方過子夜,誰會來亂葬崗?
見有少女跌跌撞撞而來,滿臉淚痕,眼眶紅腫,釵發淩亂,裙擺處還被樹枝給劃破了去,很是狼狽。
少女進了亂葬崗來,四處看那些頭顱軀幹,似是在找什麼人。
她有些怕,可還是強忍恐懼,在繼續找她想要找的人。
少女嘴裏似是在呢喃著什麼。
夜風拂過,幾個字眼清晰了起來。
“潮生哥哥...潮生哥哥...”
少女神色悲戚,不停的呢喃著這四個字。
聽見她驀的驚叫了一聲。
接著,她提著裙擺,小跑著去往那柳樹下。
樹下有著紅色衣袍的屍身,瞧著裝扮,像是一位少年。
鬱姝跪在地上,看著沒有少年頭顱的屍身,紅腫的眼睛落下一行清淚,她伸出手去,將少年節骨分明的手拉住,哽咽著開口:“潮生哥哥...”
她知道,這一定是她的潮生哥哥。
她不會認錯的。
跟著,又是一道腳步聲響起。
鬱姝一臉警惕的轉頭看去。
來人是個男子,他身材厚實,一臉橫肉,腰間還掛著兩把生鏽的鐮刀。
看來是到這亂葬崗撿“死錢”的。
有的人死後,身上還有一些錢財,會有這樣的人來撿走。
今日是東都霍家的滅門之日,二百餘人,他定是能滿載而歸的。
那男子瞧著跪在地上的鬱姝,發出淫*邪的笑聲來,“乖乖,在這亂葬崗,都能遇到絕色美人兒,看來老子我真是豔福不淺。”
說著,他便湊近了鬱姝。
又見她與地上的屍身牽著手,桀桀的笑聲響起,“喲,這還是來送情郎最後一程啊。”
“滾開!”
鬱姝抬頭,惡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那男子慢慢走近她,打量她的眼神露骨得可怕,“這般個美人兒,今日便要歸我了,嘖,想想就令人難耐得緊。”
他蹲在鬱姝的麵前,伸出手去欲摸她的臉。
而鬱姝在他快要摸到自己臉的時候,飛快將頭上的發簪拔了下來,咬咬牙,迅速的插進了那男子的心口處。
男子緩緩瞪大了眼睛,胸口在不斷往外冒著鮮血。
接著,鬱姝將簪子拔了出來,又用力狠狠的插了一下。
在鬱姝認為他將死的時候,他另一隻手不知何時解下了腰間的鐮刀,倏地砍向了鬱姝,將她肩頭砍得血肉模糊。
鬱姝悶哼一聲,一臉痛色,拉著少年的手鬆了鬆。
而那男子轟然倒地而死,他的屍身還往下滾了好幾下,最後滾進了一個大坑裏。
鬱姝已經是精疲力盡了。
她拉緊了少年的手,肩頭的血不停地在往外流,臉色愈發蒼白。
鬱姝知道,她本就體弱,怕是熬不過今晚了。
她垂眸,看著二人相握的手,回憶一幕幕浮上心頭。
二人青梅竹馬一同長大,她有了婚事後,二人便漸行漸遠,最後竟是成了疏離客套的陌生人。
悔啊!她實在是悔不當初。
若是當初,當初...她能...
一陣陰冷的風吹過,她隻覺自己眼皮愈發沉重,那血肉淋漓的肩頭已經毫無知覺了。
鬱姝合上眼,用力握了握手中少年的手,嘴角掛著一抹笑意。
若是有來世...
東都鬱家驚才絕豔的三姑娘鬱姝,與東都霍家桀驁乖張的霍小公子霍庭玉,皆逝於元和一百五十年秋,那日霜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