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成周沒有答應,也沒有反對,隻是告訴張靜芝,他正在等待幾個連長前來,等和他們商量之後再做決定。張靜芝聽說他已經召集部下商議此事,倒也不好再咄咄逼人,隻好耐下性子等大家到齊。
時間過了不到二十分鍾,四個連長到了兩個,有一個連長說他要布置防務來不了,讓他的連副前來了。最後還有一個連長,幹脆對傳令兵說他剛從前麵轉移到新陣地,現在正忙著,就不來開會了,營長有什麼決定的話隻要告訴他一聲就行。
沈成周對四個連長的反應並不感到意外,這個結果和他事先的預測是一致的。他到此時也就明白了一點——如果他要答應張靜芝的要求出兵的話,別說旅部那邊還有別的部隊,靠他的區區一個營想要威脅旅長根本不靠譜,就算是他自己的手下,也不會全都跟他前去找死的。
他雖然有心想要幫張繼業一把,也算是對團長的一點報答。可是現在的情況明擺著,他根本不可能幫到張繼業,甚至連自己的前程和性命都不好說了。他看著幾個連長,終於把張繼業丟到了一邊,決定商量一下如何保護自己了。
沈成周打斷了張靜芝再三的哀求,要幾個連長想一想三營下一步該向何處去,想一想各種可能發生的事情,以及討論一下最後到底會落得個什麼結果。
張靜芝看到這些平日裏口口聲聲感激團長,再三表白願意跟隨團長赴湯蹈火的“兄弟”們,此時全然不談如何解救他們的團長,而是商量起了自己的後路。她徹底失望了,知道再在這裏呆下去已經毫無意義。直到了這個時候,她才想到了自己的家人,想到了爹娘和二哥都還在這裏,此時他們對張繼業的事情說不定依然一無所知呢。
她走出了營部大門,朝臨河鋪鎮南邊的一處宅子跑去——那裏住著她的爹娘,還有那個不成器的二哥。他們全家先是被趕出了張官莊,後來又被趕出了東柳莊,到了臨河鋪以後,就強行“征用”了這一戶地主家的房子住了下來。
他們雖說被趕出了老家,但是好歹走得還不算太狼狽,家中的土地和買賣是全都丟掉了,金銀細軟卻帶了不少,所以日子還是過得不錯。另外她的二哥還掌握著一支民團武裝,幾經折騰,這支民團到現在也就剩下三四十人了。
她明白要想靠這幾十個民團去解救大哥那是不可能的,一旦湯正祥徹底擺平了三團,接下去十有八九也不會放過她的家人。她已經不指望能夠救出大哥了,當務之急就是搶在湯正祥還沒有對她家人動手前,讓二哥帶著團丁保護全家離開這裏。
她曾經聽大哥說過,他早就有過應急的安排,似乎是在臨河鋪東南方不遠的汶水河邊,準備了一條木船,雇好了船家,隨時都可以渡河到對麵去。河對岸是日本人的鐵路線警備隊的地盤,這些日本人雖說兵力挺多,但是主要精力集中在津浦線上,對汶水河這一線控製得並不嚴。
她不知道見到爹娘該說些什麼,如何才能勸得他們同意渡河逃亡。眼看大宅就在前麵了,她還是沒有想好該如何告訴雙親有關大哥的事。來到大門口,她隻好決定先見到爹娘,走一步算一步,實在瞞不了也就隻好實話相告了。
她在同時打定了一個主意——一旦勸說全家離開成功,她就把他們護送到汶水河渡口,在送他們過河之後,她將返回謝家營,至於返回去能幹什麼,那現在也不去多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