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旭昶管得嚴,李書璽的連隊上上下下雖然渙散,平時和營裏一起行軍打仗,或者駐紮什麼的,還不敢太放肆。可是一旦離張旭昶遠些,他們雖說還不敢太禍害百姓,弟兄們在一起就放肆得很了。
李書璽有了錢舍得花,天長日久,他連裏的弟兄大多數都願意聽他的,和另兩個連隊的弟兄們格格不入,對張旭昶也是陽奉陰違。
這幾天,李書璽感到很不痛快,不光是不痛快,心裏還七上八下沒著沒落的發毛。他不是個笨人,隻是沒有多大的誌向,他的做人原則是“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無錢明日愁”,混得一天是一天。張繼業當年把他派到張旭昶的手下,說好了要他留意張旭昶的動靜,設法控製好他手下的弟兄,一旦有事就聽張繼業的命令行事。
他到了張旭昶營裏,和張旭昶倒也互不相犯,雖然聽命於張繼業,但是也沒有怎麼算計張旭昶。他知道張旭昶也明白他是張繼業安插到二營的內線,害怕被張旭昶算計了,所以不敢太得罪張旭昶的同時,他對自己手下的一百多號弟兄籠絡得很緊。
前些天,他得到了張繼業的密令,要他控製好自己的連隊,防備張旭昶有什麼異動。他被張旭昶分派到最邊緣的陣地,駐地範圍內連個像樣的飯館都找不到,他一肚子怨氣。他也看得明白,現在日本人這棵大樹靠不住,所以雖然對張旭昶有怨恨,卻也不想真的和張旭昶起衝突。
今天,他又讓勤務兵去弄了些熟食來,卻沒有心思呼朋引類,自己一個人在連部喝悶酒。眼看著半瓶酒下肚,他有點醉眼迷離了,不過並沒有糊塗。也許是酒的作用,他漸漸感到心裏不那麼煩躁了,心情說不上好,卻也沒有原來的鬱悶了。
他看了看桌上的熟食,吃了三分之一都不到,於是就大聲喊來勤務兵。他要勤務兵去把幾個班排長叫來,讓他們也來喝上一杯,同時想著要和這些人商量商量目前該怎麼行事。
在他身邊的兩個排長和幾個班長很快就來了,有兩個班長心思活泛,來的時候帶來了一些酒和花生什麼的下酒物。幾個人和李書璽相處長了,知道他沒有多少講究,大家落座以後就吃喝起來。
吃喝了沒多久,李書璽首先說到了當下的形勢,他說:“弟兄們,平日咱們相處得不錯,我和你們也就不藏著掖著了。今天在這裏的都是自家弟兄,我對你們直說,前幾日張團長給我派了秘密的任務,要我們隨時注意張旭昶的動向。團長說了,如果張旭昶有什麼異常,就馬上報告團長,團長會采取行動。
“弟兄們,要說團長對我和大家都不錯,團長發了話,我們自無不尊。現在我聽一連和三連的幾個弟兄說起,他們的連長要他們防備團長,隨時準備應變。看樣子他們免不了要和團長幹上一仗了。我現在想和大家商量商量,看弟兄們是啥意思,是不是真的準備和張旭昶他們真刀真槍的幹?還是應付應付算數?”
幾個人我看看你、你看看我,沒有人接茬。
李書璽等了等,還是沒有等到有人表態。他一口幹了杯中的酒,歎了口氣說道:“好了,既然你們都不說,我也明白大家的意思了。好,今天什麼都不說了,就是喝酒,來,大家喝!”
一排長聽到連長這麼說,終於開了口,他說道:“連長,不是我們不願意表態,實在是這件事事關團長和營長,我們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麼好。連長,你平日對弟兄們不錯,我們都記著呢。現在我就代在場的弟兄們說一句——我們不管上麵怎麼想怎麼做,隻聽連長你的。如果連長覺得該怎麼辦,隻要招呼一聲,我們唯連長馬首是瞻,絕無二話!”
他開了頭,幾個弟兄紛紛接上來,都說一排長說得對,他們就是這個意思。
李書璽並沒有因為手下的表態而喜形於色,他的臉上隻是平和了一些,卻沒有笑意。他擺手阻止了大家,然後說:“弟兄們,有你們這句話,我李書璽謝大家了。我今天也和你們說句心裏話——現在的局勢大家都看得明白,我就不多說了。我不會為了自己的榮華富貴不顧弟兄們生死的,你們回去以後約束好自己的部下,遇到什麼事都別輕舉妄動,一切都聽我的命令行事。”
幾個班排長都表示聽連長的吩咐,回去一定做好準備。
他們又吃喝了一會兒,剛要散去,一個在外值班的班長進來,小聲的在李書璽耳邊說了幾句。李書璽讓那個班長走了,然後讓大家散去。等到幾個人都走了以後,他就朝駐地的小村子外小山坡上的那間獨立家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