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語氣凝澀,好像非常痛苦。
過了好一會,她又道:“你別慌,也別急著勸我,你將此事告知九郎,他不會阻攔的。”
聽到贖罪兩個字,顧重陽就愣住了。別人不知道是什麼意思,她自然是知道的。九郎為何會這麼痛苦,為何遲遲不願意娶親生子,皆是因為他八歲那年,親耳聽到抱真夫人在溫烈的病床前承認自己與別人有染,還不顧丈夫苦苦挽留,執意要離開。
哪怕丈夫以死相逼,她依然心腸冷硬,甚至說出等九郎十五歲成家之後,她便立馬離開的話。
九郎遲遲不願意成家,就是為了懲罰抱真夫人,讓她心願休想得逞,更因為沒有找到與抱真夫人有染的那個人。
抱真夫人走後,顧重陽立馬叫了阿納進來:“去跟阿舍說,家中出事了,讓九郎迅速回來。”
阿納去了沒多久就回來了。
她與阿吉對視一眼,見顧重陽坐在椅子上凝神思索,不由輕手輕腳地走開,不去打擾她。
王九郎回來的很快,他臉色緊張,大步走進了院子,因為走路太快,衣服都飄了起來。
人剛到門口,兩隻眼睛就犀利地看著阿敏與阿吉:“你們怎麼不在夫人身邊服侍?”
兩個丫鬟趕緊上前來行禮,阿敏道:“夫人在屋裏呢,我們不敢打擾。”
王九郎的聲音又緊了幾分:“出了什麼事?”
他問話的時候,兩隻眼睛一直盯著阿敏與阿吉,兩人感覺頭上好像懸了一把利劍一般危險,阿吉是習武之人,還能頂得住,阿敏兩條腿都有些發軟:“是老夫人剛才來了,跟夫人說了一會話,老夫人走後,夫人就讓請您回來……”
她的話還沒有說完,王九郎就大步走了進去,阿敏與阿吉,隻感覺到他走過時帶起一陣風。
阿敏身子一軟,噗通一下跌坐在地上,大口地喘著氣,阿吉也是心有餘悸地拍著胸脯。
二人過了好一會才反應過來,阿敏後怕道:“我從來沒見九爺這樣緊張過,太嚇人了。”
阿吉扶了她起來:“你在九爺身邊這麼久了還害怕呀。”
阿敏盯著門口的湘妃竹簾道:“是呀,九爺又不會將咱們怎麼樣,為什麼我會那麼怕呢?”
阿吉笑道:“你幹脆去問問阿舍,他從小就跟在九爺身邊,說不定知道答案。”
阿敏的臉一下子就紅了:“呸,要問你去問,別扯上我。”
阿納出嫁之後,顧重陽就做主將阿敏定給了阿舍,隻是阿敏不願意那麼早出嫁,非要等到顧重陽生下孩子之後再說。
阿吉就笑嘻嘻地戳她:“我不過是個外人,不像你是阿舍的內人,他就是知道,恐怕也不會告訴我呀!”
“好呀!”阿敏氣得掐了她一把:“我讓你胡說八道!”
兩個丫鬟壓低了聲音在門口你掐我一下,我戳你一下的。
王九郎卻走進了屋子,一看顧重陽正坐在桌子邊支著下巴,小腦袋一點一點的,顯然是困極了,不由狠狠地鬆了一口氣。
謝天謝地,她沒事!
他一路縱馬狂奔,一顆心一直懸著,腦海中想想種種可怕的情況,怕她身體不舒服,怕她遇到危險,怕她吃錯了東西……
從大門口到清漪院這一段距離,他恨不能一步跨到。
現在看她因為懷孕而胖了一圈的小臉肉呼呼的,明亮的雙目閉在一起,睫毛又翹又長,那顆空蕩蕩的心就像有了著落一樣安靜了下來。
他揉了揉因為緊咬牙關而繃得太緊的兩腮,輕輕走到她身邊,將她抱起來,放到床上。
雖然他動作已經極輕極溫柔了,但因為顧重陽心裏有事,睡眠淺,還是一下子就醒了。
她眨了眨困倦的眼睛,從床上坐了起來:“九郎,你回來了。”
“別起來。”王九郎虎著臉按住她的肩膀:“你既然累了,為何不好好在床上睡,坐在那裏睡著了多危險,若是摔跤了該怎麼辦?若是著涼了又該如何?”
顧重陽眉頭輕輕皺了起來:“九郎,我有事情跟你說。”
小丫頭這麼鄭重其事,一定是真的遇到事情了。
王九郎就鬆開了按著她肩膀的手,扶了她坐起來,在她後背放了一個枕頭。
在王九郎專注目光的注視下,顧重陽抿了抿唇。
腦海中有種種說辭,她最終選擇了最直接的那一種:“九郎,婆婆說,她要落發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