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居不易 作者：白露
一
拿到畢業證書後的第一件事，就是找房子，因為學校已經下了紅色逐客令。哦，請原諒我這個沒頭沒腦的開場白。我需要自我介紹一下，我來自一個小城市，有著勤勞善良卻並不富裕的一群父老鄉親，為了他們的殷切期望，我來到這個海濱城市開始打拚。父母能給我的資助不多，我在經濟危機大爆發的時候，RP爆發，得到了一份貨真價實的工作（如果你聽說過不簽約就扣證，你會知道我這貨真價實四個字用得多麼精準），月薪兩千五。
對於畢業生來說，這絕對是一個有吸引力的數字，但放眼社會，我就深深感到了這個數字的渺小，經過一番精打細算，我打算把房租控製在600塊以內。600塊，可是學校一年的宿舍費了，可是真到找房子，才發現隻能選擇合租。爸媽很擔心我吃苦，打了幾次電話叮囑我務必要擇鄰而居。我和小晴在烈日下奔波了數小時，開始質疑這個城市是否有我的立足之地。
小晴是我的女朋友，學醫，要晚一年畢業。我們很悲觀地走進一家網吧，打開那個被我們已經遍曆了好幾個來回的網站，卻意外地發現了一條更新。各種裝修設備都超乎理想，而且價錢居然隻有600。我和小晴對視了一眼，異口同聲地說：這是真的嗎？然後，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慷慨：去看看吧。
這是一個不錯的小區，有遊泳池和會所，小晴邊讚歎邊懷疑：這樣的房子隻要600嗎？不明真相的我們就這麼一路來到了17樓，按響了門鈴。
門開了，門裏門外的人彼此上下都打量了一番。這是一個30歲左右的女子，身材嬌小，穿一件長T恤，卷發輕輕的散在肩頭，眼神清澈，臉龐說不上美麗，卻能吸引你多看幾眼。她有一點驚訝，但語氣卻是淡淡的：“我剛發的消息，你們就來了，真是快。”
我高個的優勢就發揮出來了，眼神越過她的頭頂，房內景致盡收眼底。這是一個南北通透的兩臥室加一書房的格局，裝修簡約，裝飾精致，比網上寫的條件隻好不差。小晴捏了下我的手，把她對房子的驚豔也傳導給我。
從網上的介紹知道，這個女子就是房東，她要出租兩間臥室的其中一間。“就是帶陽台的這一間。”陽台上種了很多花。由於兩房都朝南，所以我站在陽台上，往左恰能看見她房間的飄窗，青紗帳裏，隱約可以看見一隻大大的熊，和眼前人的年紀倒是不太一致，不免有些好笑。
賓主雙方就細節進行了磋商，最後驗明證件，原來她叫苗揚。
“原來你叫白易，以後我就叫你小白。”雖然她算不上美女，不過聲音倒真是好聽。
“苗姐，我什麼時候可以搬進來？”我盡量過濾掉聲音裏占便宜的頻率，想盡快把事情敲定。
她略為皺了皺眉，“今天就可以。不過，有幾個合住公約想和你先說一下。”
果然沒有免費的午餐啊，我心裏嘀咕著，聽她說：“第一，要幫我澆陽台上的花；第二，每晚十點前必須回家；第三，如果我沒有和你說話，你不要和我說話。”
我說：“這一二條都沒問題，隻是第三條有點奇怪呢。”
苗揚淡淡笑道：“你就當我透明唄。”
這是我第一次見到她笑，可這笑裏卻有一絲哀傷。
回去搬行李的路上，小晴對我說：“我看這個女房東有點怪怪的，為何獨居呢？難道剛離婚麼？還不能和她說話，你要不要再看看別的房子？”
“不要了。”我想到那樓下遊泳池的波光粼粼，就恨不能立刻搬進去，“也沒什麼不好啊，我們的事情也不喜歡別人知道，不是嗎？”
這一天是7月7日。
二
我忘了介紹一下我的工作。我學的是計算機，吃飯的家夥叫做java。有走過路過的同仁，我們換下名片哈。但我第一天上班就有到爪哇國之感，老大交了一大堆代碼給我看，在公司根本就看不完。尤其是涉及到數據庫的部分，我隻好打印回家，慢慢啃。這樣，三個月試用期終於被我扛了過來。
在這三個月裏，苗揚跟我說的話不上十句。有時候我在陽台澆花，看見她坐在窗邊抱著厚厚的一本書在看。更奇怪的是，她這三個月沒有踏進過陽台一步，甚至大概連看都沒有看過陽台。既然她這麼緊張她的花，特別把我的園丁費也算作房租的一部分，又為什麼從來不看一眼呢。
還有，看她平時的吃穿用度，也是不差錢的樣子，又何以非要找人合租呢？如果是因為害怕寂寞，那又為什麼不和我說話？我覺得我有很多問題想要問她，但我到底是一個遵紀守法的有為青年，話到嘴邊又咽回去了。
好在我有小晴，每天傍晚，我就在陽台給她打電話。就業形勢緊張，她也忙著聯係醫院了。我家裏經濟能力有限，我的成績也有限，所以隻得出來工作，而她，我覺得應該一路念書念成博士再說。每當說到這個話題，小晴便有點沉默，我不知道為什麼。工作忙起來，似乎能和她說的話題也少了。我百無聊賴，便給每盆花都起了一個名字，逐一地和它們說話：“紅姑，你說我和小晴什麼時候能在一起？胖嬸，你別喝那麼多水了。小婷婷，你好可憐，沒塗防曬霜吧，都被曬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