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白在掙紮,連表情都扭曲了,而後一點一點,慢慢消失不見。原來最後的一現竟然是回光返照。
濮家倫什麽事也做不了,他流著眼淚聽到解書白最後跟他說了一聲,謝謝。
大約是那之後的第三日,老先生家院子裏的蔦蘿開出的好幾朵五角形狀的紅花在風中微微套頭晃腦。剛下完一場雨,土地濕軟得很。濮家倫悄悄地從包裏掏出一個巴掌大小的木匣子。他把匣子小心地埋進了院子中的白鵑梅樹下。阿樹說,那是爺爺最喜歡的樹。濮家倫來的時候早就過了那樹的花期,他也瞧不出那普普通通綠著的樹有什麽特別,但喜歡總歸有喜歡的理由的。
匣子是他就著手機微弱的光在祠堂裏找到的,也許說是他找到的並不大合理。貓大人尾巴一掃就把匣子連同解書白的牌位掃到了濮家倫麵前,後者隻要一舉手機就看到了。匣子裏頭是解書白的一枚肩胛骨碎片。那家夥說他的孤魂遊弋在深穀山澗時,是有仙人取了他的一枚碎骨引他的魂魄回來的。興許,這一次,這枚骨頭也能叫他回到人間。
再後來,嚴斯桐時不時讓濮家倫拿些茶去給老先生喝。原本就是鎮裏認識的人,因為平常走得近了,連帶著就更加熟絡起來。濮家倫也樂嗬嗬的,心甘情願地做了跑腿的。古川先生依舊當著他的貓大人,有的時候他跟著阿樹和老先生來做客,嚴斯桐就拿出一小碟小魚幹請他吃。
榴石漫長多雨的時節總算過去了。濮家倫貼在嚴斯桐赤摞的肩膀上看到第一個晴朗的清晨。陽光透過葉子的縫隙落到窗台上,光點輕輕跳動,所以說再沒有比生命更美好的東西了。他照著表哥的肩膀親了一口,而後又閉上了眼睛。“叫時間過得慢一點兒吧。”他在心裏想著。
一直到後來再後來再再後來,濮家倫也不知道自己那個法子究竟成功沒。他隻知道李老先生時常笑了,他也同村裏的老人家聊起天了。講他那個爭氣的孫子,講燉雞用什麽藥草好。他的腿腳一日日好了,有一日,阿樹說他要帶爺爺出鎮去玩玩了。老先生說他這輩子沒出過幾次榴石,總要出去看看才好的。阿樹樂壞了,臉漲得通紅。
還有一個夢,濮家倫沒同別人說過。夢裏有兩個人遠遠地說著話。
一個說:“我等著你。”
另一個說:“我還要活至少二十年的,我要看孫子成家立業的。”--
那邊就傳來一聲輕輕的笑:“哎,好。至少二十年。”
還有夢醒的那一天,院子裏的白鵑梅開了一樹的白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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