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詩曰:無頭美婦,明投三尺之法,
沉埋朽骨,趁白十年之冤。
宋仁宗嘉佑二年,直隸徽州府出了一件人命血案。此地世襲二等侯爵繕國公楊祿六十大壽當晚,其長媳李氏被殺於臥房之中。凶徒手法狠辣,係從脖頸處一刀砍下,人頭不翼而飛,隻留下一具無頭女屍倒於血泊之中。案發後,在國公府寄住的李氏之妹李雲容離奇失蹤。因此案涉及公侯,當地府衙不敢草率輕審,火速飛報至汴京開封府。
第一章風塵客棧
風塵客棧,休說風塵。高掛著這塊金絲楠木招牌的是二層高的小樓、九曲玲瓏的院落。臨窗而坐可賞輕紗曼舞、聞夜夜笙歌。在風塵客棧,睡的是百年紅木雕花的牙床、用的是價值千金碧色的杯盞、吃的是山珍海味、喝的是瓊漿玉釀。若非要在風塵客棧挑出點風塵……呃、大概便是店小二那副尊容實在有礙觀瞻。
店小二本姓盧,天生一張麻臉。據他自己說他小時候曾是個白玉般的美男子,漂亮得如同靜觀寺裏的觀音像。後來不知為何生了一臉痘瘡,把爹生娘養的一張臉活活糟蹋了。這話也許是卻有其事,怎奈沒有任何證人,很是遺憾。不過,頂著這樣的一張臉上菜,任由盤中羅列著大廚高三刀精心烹調的美味佳肴也未免有些食不下咽,不由得高聲喚來老板娘好讓飽受摧殘的一雙眼睛得些滋潤。
老板娘芳名丁惜惜,是個美人。秦淮河畔的美人比比皆是,但美到丁惜惜那個份兒上的可謂無人能出其右。盧小二已經記不得究竟有多少客人因為看見自家老板娘的倚欄一笑而狼狽地從樓梯上滾落下去,反正每當丁惜惜感到無聊的時候這種情況便尤為多見。因為在風塵客棧摔斷胳膊腿的人尤其的多,所以隔壁的醫館生意便格外火爆,逢年過節總有幾個滿身藥氣的郎中上門給老板娘送禮。
風塵客棧的廚子高三刀壯如鐵塔、滿臉橫肉,背上總背著三把寒光閃閃的鬼頭刀,猶如趕赴刑場的劊子手。卻有一手廚藝獨步天下,無人能及。高三刀每每與人講話聲大氣粗、橫眉厲目,獨對老板娘丁惜惜低眉順眼,如同耗子見了貓,大氣也不敢出一聲。
風塵客棧開門納客,富商巨賈、達官顯貴、文人俠士、三教九流,真可謂是千奇百怪、無所不有。
“客官裏麵請!敢問您是用飯還是住店?”
盧小二將手裏雪白的手巾板扔在自己的肩頭上,扯著嗓子上前滿麵堆笑道。
來者是個年輕人,一襲樸素的半舊藍衫,左手拎一把長劍,看上去溫文爾雅、謙恭有禮。隻見他微笑道:
“小二哥,在下是來找人的。”
“找人?不知客官要找什麼人?”
“風塵客棧的老板娘——丁惜惜。”
盧小二將他重新上下打量了一番:見此人雖衣飾樸素卻越發顯得端莊沉靜、溫文俊秀。便拉開嗓門向樓上喊了一聲,“老板娘!有人找啦——!”
半晌隻聞得環佩叮當,一陣柔若無骨的甜香隨風飄過,一個清脆悅耳的女人聲音從樓上傳下來,
“一大早你鬼叫什麼!誰啊,哪個不怕死的來找老娘?!”
展昭不由得微微一笑,但見一位絕色佳人如弱柳扶風般地從二樓飄然而下,紅裙拂地釵環叮當,果然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宮粉黛無顏色。展昭上前抱拳施禮,
“在下開封府展昭,見過風塵客棧丁老板。”
丁惜惜眨著一雙俏目,好整以暇地將他好一番打量,笑問道,
“展昭?你就是開封府的南俠展昭?!”
“正是在下。”
丁惜惜聞言,頓時爆發出一陣銀鈴般的嬌笑,那樣子簡直柔到了骨子裏、媚到了骨子裏,隻笑得展昭一頭霧水。半天她才斂住笑意,把玩著手裏香氣撲鼻的團扇,拍手笑道,
“有趣,實在有趣!看來我這客棧要熱鬧一陣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