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文宏微微一笑,視線越過方黎的肩膀,望向了賈銘世。
對方黎這半句話,他心知肚明。
這部行政性法規出台之日,也許就是賈銘世離開國資辦之時。
當初將賈銘世這樣一位前程大好的世家子弟調往國資辦充任“尖刀”,本就不是那麼合情合理,可以說是大犯官場忌諱。
如果賈銘世不以大局為重,隻為一己之私,堅決不同意這個調動,縱算是顧副總理,也莫可奈何。
如今賈銘世在督察局短短幾個月任期之內,殺伐四方,成功樹立了督察局甚至是國資辦的赫赫威名,可謂成績顯著。等行政法規正式出台之後,國企改製工作勢必進入一個新的階段,繼續將賈銘世留在督察局去幹得罪人的活計,就不好了。
老賈家未必會答應。
方黎卻是舍不得賈銘世離開督察局。在國資辦,督察局是由他分管的,賈銘世走了,方黎還真想不出由誰來接替,會幹得和賈銘世一樣出色。
這樣的下屬,乃是可遇不可求的。
“方主任,天下無不散的宴席!”
賈銘世哈哈一笑,說道,手腕一抬一抖,釣竿急速滑出水麵,一尾銀亮的鯉魚,便活蹦亂跳地躍了出來,在釣鉤上極力扭動掙紮。
卻原來他們之間的對話,賈局長也是聽到了的。
方黎和陸文宏對視一眼,都是輕輕搖頭而笑。
這個時候,蔡祥澤擱在圓桌上的移動電話就震響起來,蔡祥澤放到耳邊接聽幾句,臉色忽然沉了下去。
似乎電話那邊,通報了讓人生氣的壞消息。
“三位,公司那邊出了點事,市裏來了人,在搞大檢查,好像態度很認真。老吳抵擋不住了,我過去一下,你們繼續。”
蔡祥澤放下電話,臉色平靜地說道。不過從他的眼裏,可以讀到一抹隱藏得很好的憂慮之色。
蔡祥澤嘴裏的老吳,大家都聽說過,是房地產公司的總經理,非常精明強幹的一個職業經理人,以前蔡祥澤也領來和大家見過麵,賈銘世等人對他的印象都不錯。
公司的日常事務,都是老吳在打理,一般用不著蔡祥澤操心。
現在蔡祥澤說老吳抵擋不住,可見對方來勢凶猛。
眼下這個小區,是蔡祥澤在首都開發的最大也是最高檔的一個樓房,地產公司的總部就設在小區的會所,離人工湖大約幾分鍾的路程。
自從賈銘世與賀競國全清華結怨之後,市裏麵的官員和相關部門一反常態,對蔡祥澤的態度變得極其曖昧難明,以前與蔡祥澤稱兄道弟的官員們現在對蔡祥澤避之唯恐不及,不要說蔡祥澤打電話去請他們娛樂,全都是推三阻四,絕不“奉召”,有時候就算蔡祥澤親自登門拜訪,這些人也全都避而不見。
對地產公司的檢查,卻是三天兩頭就來上一回,從未停止過,對地產公司的經營造成了極大的影響,在建的樓盤進展緩慢,幾乎處於停工狀態。已經竣工的樓盤,在銷售上也遇到了很大的困難,甚至已經買了房的業主,也有吵鬧著要退房的。他們不知道從哪得到的消息,說地產公司遇到資金瓶頸了,銀行正在催債。業主們擔心地產公司的資金鏈一旦斷裂,難以為繼,經營者會捐款而逃。他們的半生積蓄,不免全都打了水漂。
應該說,業主們得到的消息是比較可靠的,京城兩家與蔡祥澤合作的銀行確實已經切斷對蔡祥澤地產公司的資金供應,並且開始催受貸款。
這段時間,蔡祥澤當真有些焦頭爛額,疲於應付。
饒是如此,蔡祥澤也再未向賈銘世提起過公司的困難。
他很清楚,賈銘世與賀競國等人的博弈,已經到了最關鍵的時刻,蔡祥澤不願意用生意上的事情,去幹擾賈銘世的決心。
不過蔡祥澤不說,不代表著賈銘世不清楚。雲裳可是地產公司的股東。
若說在往日,以雲大小姐在京師紈絝圈子裏的“威名”,以及她那張龐大的關係網,一般的麻煩,還真難不住她,隻要她露個麵,誰不要給雲大小姐三分顏麵?
但這一回,鄭大小姐的大牌子也不好使了。
許多官員對雲大小姐的態度和對蔡祥澤的態度毫無區別,能躲則躲,能避則避,就是不願意和雲裳照麵。隻是一名以往關係很好的官員,私下裏給雲裳打電話,告訴她大夥都有難處。這個事,不但賀老大出了麵開了口,甚至李鴻雙副市長,都親自關注了的,召集幾名親信幹將,指名道姓,要大夥“關照”蔡祥澤的地產公司。
所以不是大家不給雲大小姐和蔡老板麵子,實在是上峰有令,不得不然,請雲大小姐多多見諒。
所謂李鴻雙,正是京城現任常務副市長,賀紅軍書記的嫡係親信,心腹幹將。連賀競國見了,都要客客氣氣叫聲“李叔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