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銘世微微一笑,朝賈錦芸稍稍一彎腰,說道:“小姑好!”
賈錦芸淡淡的眉毛頓時揚了起來,像發現新大陸一樣,以一種不必要的高聲調誇張地叫道:“啊呀,銘世真是變了啊,竟然還認得我是小姑,嘖嘖……”
事實上,以前賈銘世確實很少叫過“小姑”。
賈銘世笑了笑,說道:“你本來就是小姑嘛。小姑,姑父來了沒有?”
“嘿嘿,早就到了,難為你了,偉鴻,不但記得小姑,還記得你姑父,不錯不錯……”
賈錦芸嘴裏似乎是在表揚賈銘世,那種陰陽怪氣的語調,可是一點沒變。在她看來,這個侄兒就是爛泥扶不上牆,怎麼變都一個德行!
在賈銘世的記憶中,老爺子過世之後,賈家迅速沒落,一輩子爭強好勝的賈錦芸老得很快,幾乎是一夜白頭。記得前不久,賈銘世去首都出差,登門拜訪過小姑,才六十出頭的賈錦芸,看上去甚至比年近七旬的二叔還要老氣。
小姑除了嘴裏刻薄一點,畢竟沒有當真做過什麼傷害賈銘世的事情。
難道活了四十幾歲,重生之後還是這種心態?
眼見賈錦芸下不來台,賈銘世索性在小姑麵前站住了,笑著說道:“小姑,您今天真的很漂亮,尤其這套女士西裝,既大氣又顯得年輕,和您的身份非常般配。”
千穿萬穿,馬屁不穿。
無論什麼年代,也無論什麼年紀,就沒有女人不愛聽奉承話的。
“呀,銘世真是變了啊,懂事多了。這個……年紀大了幾歲,就是不一樣。是吧,成愛!”
賈錦芸得了這個台階,立即順坡下驢,變得笑眯眯的了,話語中的“陰陽怪氣”也收了起來,還伸手捋了捋頭發,挺起了胸脯,似乎這樣更能彰顯氣質。
小姑父劉成愛說道:“他呀,我看是難改了。”
“成愛,話不能這麼說,孩子有變化,那就是好事。咱家銘世還是很聰明的。”
賈錦芸馬上就反過來給賈銘世說話了。
賈銘世暗暗好笑。就一句奉承話,效果立竿見影。難怪在二十一世紀,“說話”作為一門藝術,專門被人研究。
小姑父點了點頭,三人走進了客廳。
當中的太師椅上,端坐著兩位白發老人。自然就是老爺子和老夫人。老爺子國字臉,濃眉,顯得非常威嚴,那種國家領袖的氣質,無處不在。老夫人比老爺子略小,頭發尚未全白,精神也很是健旺,和普通慈眉善目的老太太明顯不一樣,也透出高級領導的威嚴。
家裏的小字輩,對老太太同樣充滿敬畏之意。
三人上前給老爺子老太太鞠躬為禮。
老爺子滿臉威嚴,隻是微微點頭。
打過招呼,小姑父、小姑在一旁落座,賈銘世則站在身後。客廳之中,隻有二代子弟有座位,三代的小字輩,隻能站著。
當然,也有唯一的例外,那就是堂哥賈銘東。
賈銘東是長子,在老爺子左首第一張椅子上落座,旁邊是他的愛人杜於馨。表妹劉華英緊挨杜於馨。
賈銘東本來就被視為家族第三代的“領軍人物”。
站了不到兩分鍾,劉華英便覷空跑了出去,找姐妹們說話去了。
客廳裏的氣氛,實在太沉悶了,劉華英可受不了。她這樣做,倒是不會引起長輩們的不滿。在老賈家這樣的政治世家,對男孩子的要求遠比對女孩子嚴格。
政治,是男人的世界。
賈老爺子三子二女。
這樣的家庭聚會,聊天的內容等同於一個彙報會。賈家的二代子弟們分別向老爺子老太太彙報近段時間的工作情況。老爺子通常隻聽不說,如果覺得有必要,也會指點幾句。
以往參加這種聚會,賈銘世甚至比劉華英還要跑得快。他可沒有興趣在這裏聽那些枯燥無味的東西,還緊張得要命,大氣都不敢喘。
但是這一回,賈銘世一直穩穩站在小姑父身後,沒有絲毫不耐煩的神色,聽得很是專注。
不一會,大姑賈錦嵐胡奮強一家子到了。大姑也是兩個小孩,一男一女。年紀比賈銘世大兩三歲。大姑一家給老爺子老太太請安問好,挨在小姑旁邊落座。
大姑的兒子胡天厚二十三歲,也是個耐不住性子的人,平日裏和賈銘世關係還算過得去。這樣的家庭聚會參加過很多次,在老子胡奮強身後站不了兩分鍾,便偷偷向賈銘世使眼色,意思是叫他一塊開溜。出去和小字輩聊天打屁。
呆在這裏麵,悶也悶死了。
賈銘世微微一笑,輕輕搖頭。
今天是他回家的第一天,可不能搞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