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流雲在》by林擒年

文案

以蠱為引,以愛做繩,縛你一生,至死方休。

提示:1V1 強對強 HE

若是合意可以先收了,三月底寫完,四月初貼。謝謝支持。

內容標簽:情有獨鍾 恩怨情仇 因緣邂逅 近水樓台

主角:何敬真、昆侖、周行逢 ┃ 配角:蕭一山、薛鳳九、呂維正、楊鎮、元烈

第1章 多年以前

多年以前。那時候,昆侖還不是讓人既敬且畏的巫神,何敬真也隻是一團粉光融融的小肉。一場屠殺剛把上千個逃戰禍的男女老幼撂倒。上千人都沒想到從中原逃到西南,幾千裏的路九死一生都闖過來了,最後竟會結果在這麼個寧靜平和的清晨。大多數人都還留在睡夢中,一刀封喉的死法還不算十分難看,少數人被刀刃切入骨肉的響動驚醒,倉皇出奔,死的就不那麼好看了,多吃好幾刀,最後一刀才肯朝要害紮,死都死不囫圇。

何敬真還算運氣,匪徒們肆虐了一天,殺累了搶飽了,造夠了孽,打算省點力氣,留著這個還在繈褓中的嬰孩,讓他自己慢慢死。

天風微動,衰草離披,上千無辜中唯一的一個囫圇人口,連人帶繈褓在血裏泡著,泡了一天。何家上下二十多口的血彙在一處,泡透了,血把繈褓整個發開,絲絲縷縷,結了一層硬痂在他身上。各處結的痂讓這團小肉看起來麵目不甚清爽。何家死得剩不下什麼人了,何敬真他爹一口遊絲樣的氣吊了一天,忍著沒死,就為托孤。一天內,這條道上來過三撥人,沒人願意受他托。世道亂著呢。剛打了幾場大仗,每天都死人,屍首積得多了,道邊草木都染上一股腥氣。那團小肉在他爹胳膊和身體形成的夾縫中間受著庇護,也受著馬蹄踐踏過後帶起的煙塵、無處可躲的太陽,不哭不鬧隻默默吮手,像是知道這稀薄的庇護過不了多久也要沒了。

昆侖來的時候,太陽已經斜過西邊,殘留的一點光照著大地阡陌。他一路行過,看見死透了但還不肯閉眼的,總要上去規整規整,合上眼再正正衣冠。在苗民事死如生的生死觀裏,死是件再隆重不過的事,馬虎不得,得端整、得細致、至少得安詳。輪到何敬真他爹的時候,一雙眼珠子在昆侖手底下顫了顫,昆侖移開手,看那對眼珠子吃力地往下挪,一直挪到一團血糊糊的東西上。然後,最後一眼是給昆侖的。最後一眼才把這受托人看真切——這是個半人不鬼的“人”。一頭銀發,瞳色湛藍,露在外頭的一張臉白得不近人情,兩瓣唇卻血紅,與中原人世代見慣了的各色人等天壤之別。

其實,若能撇掉偏見,昆侖是個很精彩的人物。他那發流銀一樣光彩無匹,散下束起都有味,太有味,配黑瞳便寡淡,隻有藍瞳才能壓得住陣腳,靜靜一眼放過去,殺伐決斷、一言九鼎,全有了。何敬真他爹從昆侖這一眼裏收獲了安心,一口氣斷得幹脆利落。這將死之人的最後一眼卻直直撞在昆侖心坎上——世間父母都是如此麼?生前操萬般心,臨死,哪怕沒得挑揀,也盡量乞來一點憐惜,為孩子謀最後一點可能。至於是否所托非人,實在見不著也就管不了了。

昆侖無父無母,不知來路。半是同病相憐,半是事死如生,何敬真就這麼進了昆侖的背簍,晃晃顛顛,一路往西南行去。

走了半個月,越走越荒涼。塵囂離得遠了,戰禍、饑饉、荒年、大奸大惡、大是大非、大喜大悲都遠了。再往前便是沱江,過了江再走三天就到了苗民的地界。那是他的家,從記事起就在那兒,吃百家飯穿百家衣,一直到十七歲,闔寨上下忙活了一個月,給他紮了一座吊腳樓。他住進去,這就算成人了,可以男婚女嫁開枝散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