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罪孽那麼深,逃到哪裏,都不會給他安寧。
日子過得越來越慵懶,甚至想不起原先的人生究竟以怎樣的軌跡,往前運行。
假若明天就死去,也不會有任何存在過的痕跡。
也許他本身就沒有所謂的價值可言。
“柳生,我回來了哦。”
一如既往的溫柔聲音在身後響起,他稍回過頭,鼻尖上立刻落下一個輕吻。
“今天過得怎麼樣?有沒有乖乖的?”
他默然不語地任陸源扳過身去,點頭點得自己都覺得茫然。
“想我沒有?”吻又挪到嘴唇上,力道加重,隻一下,旋即離開。
“陸源……”他終是忍不住推拒:“不要天天都這樣吧,別人會說閑話……”
“誰?”略微不滿的語氣下,陸源收緊胳膊,讓兩人的身體完全貼合:“讓他出來說給我聽。”
“……”
“好了,不要再談那些煞風景的事情了。”男人笑著敲了敲他的腦門:“今天有人送了我一箱上好的紅酒,我帶回來和你一起慶祝。”
“慶祝……?”他輕輕地質疑出聲。
“嗯。”陸源的手挪到他柔軟的發絲上:“今天是柳生的生日啊。”
他的生日……
早就不記得這個特殊的日子,他來到這個世界上,本身也不是件值得慶賀的事。
從小就被人拋棄著長大,早就磨光了所有的夢想。
現在連活下去的目標都沒有,還談什麼生日。
苦笑著勾起唇角,他深吸一口氣:“謝謝你,還為我記著。”
“說什麼呢。”男人立刻怪責:“我第一次幫你慶生,不要再說喪氣話了。”
他被人帶到庭院裏去,和陸源麵對麵的坐下。
仲夏夜總有薔薇的香味彌漫,連發梢都浸染在這般氣息中。唇間的紅酒濃厚醇美,又將那若有若無的花香掩過。
看不見海與天的界限,也不知是不是身在夢中。
陸源的聲音亦分辨不清,飄在耳邊,醉人地低沉。
“柳生,你還恨著以前的那個我嗎?”
他本就不勝酒力,開頭幾杯喝急了點,麵色已微微發紅。聽到這話手下一抖,把剩下的大半杯全倒進了肚子裏。
恨麼?
早就不恨了吧,或者說,從沒有恨過。
若當初的他是個更優秀的人,也許不會毀掉彼此的一生。
至少不會用那麼激烈而可恥的方式。
所以,陸源那種厭憎到遏製不住去傷害的心情,他比誰都能理解。
“……我……”
酒勁衝得腦部發暈,仿若充血。
他搖了搖頭趴下,嘴唇似乎不受意識的控製,自顧自地動了起來。
“我這一生,隻有一個很想抓住的人……就算他對我再不好,我也……還是很愛。”仿佛在說別人的故事,他平靜而斷續地說下去:“我那麼愛他,卻隻給他留下了難受的回憶……”
似乎兩道視線射過來,灼灼釘在他身上,他在恍惚之中,隻是不停地說,不停地說。
——“我離開他,他應該很高興,因為……再沒有人對他糾纏不休……但是我又自作主張地給了他眼睛……害他不得不……不得不對我負責任……不得不……對自己的良心負責任……”
原來如此。
原來在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時候,已做了那麼多多餘的事情。
“是我害了他,他一輩子也甩不脫我……可這不是我的本意……”
“……本來,我隻想讓他幸福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