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那人抱起來,卻見她麵上一絲潮紅,氣若遊絲,再也禁不得一點點顛簸。
皺了皺眉頭,卻是撫著她的發,輕輕地歎了口氣,摸出些碎銀錢來,打發小廝去雇了車馬。
清早無人,馬車一路疾奔,楚冉抱著懷裏的人,看她裹在厚厚的棉被裏麵,還是不顯得暖,昏睡得也有些不安穩。
恍惚間又突然想起來,多少年前的時候,剛見到這個人,總是隨意的,無心的笑。仿佛天地間,什麼都不入眼裏,什麼都不在心上。
究竟是如何,到了這種地步的。
車子在碼頭前停下,拿錢讓車夫去問了船家,雇了艘船南下。
待他在船上安頓好了,寒心才匆匆趕到。此時候破曉了,一片玫紅鋪在水麵上,粼粼的波紋都是金的。
寒心喘著氣從馬背上翻下來:“公子,可是要帶著小姐走?”
楚冉不應聲,隻點了點頭。
寒心知道他清早去了宮裏,卻不知道是什麼變故,一下這樣天旋地轉。
楚冉這才說道:“我帶她往南邊去,你將這裏的田舍變賣了,就到巡陽那家不問樓來找我。”
寒心點了點頭,問道:“小姐如何了?”
楚冉麵色冰寒:“離了這裏,怕是一時半會兒死不了了。”
寒心抿了抿唇:“公子一路可要當心,這般天氣水上濕冷,莫光顧著小姐,便不管自己身子了。”這般說了,好似更加憂慮,“公子身邊一向由人打理,這般一去還有小姐要照拂,叫寒心怎麼放得下心來。”
楚冉撫了撫他的頭:“左右不過一個月,你且把這裏都辦妥了,早日來尋我。”
寒心隻揪著他的袖子,反複叮囑道:“公子且千萬當心。”
楚冉轉身上到甲板上,船家輕輕把船點開,順著水麵滑開去,隻看到寒心依然站在碼頭上,少年的身形有些瘦,衣衫被過去的江風撩起來,飄搖翻飛。
直到日頭出來,也再看不清岸上的情形,他轉身走回船艙裏。榻上的人還在睡,麵孔冰涼汗濕。
楚冉絞了巾子幫她擦幹額上的汗,從那一堆藥中取出一幅,交給船家去煎了。
半個多時辰後,楚冉不得不喚醒那人起來吃藥。
她雖昏睡得淺而不安穩,卻輕易喚不醒,楚冉隻能輕輕地搖她,不斷地在她耳邊喚:“若離,若離。”
喚了十幾聲,她才微微睜開眼來,一開始不太清醒,認不得人。眼睛一動也不動,蒙蒙糊糊的,好似裏麵的什麼都被人抽幹了。
楚冉抿了抿唇,然後繼續喚她:“若離,起來吃了藥再睡。”
若離的眼神好似終於尋到他,瞬得一軟,閉了閉眼,然後再睜開來,裏麵一片平平淡淡的疲色。
楚冉鬆了口氣,小心地將她扶起來,竟也不要他說,若離一口一口地把那藥喝了大半,直到開始有些幹嘔,再也吃不下多了。
楚冉依舊扶著她躺下,若離不聞不問,仿佛隻是一會子功夫,就又睡過去了。
船在水上行了兩三天,若離的情形倒是好些了,不整日地睡,也能吃些東西,楚冉一顆心才微微放下來。
走時不曾多準備,這時候要上岸去補給東西了,楚冉隻給了那船家銀兩打發他去,依舊還是在船上陪著若離。
幾日來想她也是知道了情形,隻是依舊不聞不問,有力氣的時候,就靠著床榻坐上半晌,或是將那木頭的窗子推開,靜靜看外麵的江景。
今日中午做了魚湯,倒是不腥,她拌著飯也吃下去半碗。
楚冉見著是高興的,半個多月前在宮裏,食不下咽,夜不能眠,他將她抱出來的時候,渾身隻剩一把骨頭。
來將東西收拾了去,卻聽到她輕輕一聲的喚:“楚冉。”聲音是啞的。
楚冉一頓,立刻放了手頭的東西過去:“怎麼了?”
她靠著床頭,伸出手來,頓了會兒,又垂下去,搖了搖頭,輕輕笑了一下。
楚冉坐過去撫著她的頭發,她輕輕靠過來,複又是一聲也不響了。
楚冉看了看艙外道:“今日晴好,可要我抱你出去坐會兒?”
她隻問道:“冷麼?”
楚冉給她披上鬥篷:“有些風,已經過了晌午,應該是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