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有令誰敢不從,小皇帝既然發過話,哪怕江衍不願意皇家禁軍們也會把他綁來,肖福忙點頭:“今晚可是要傳江大人伺候?”

夏熙猶豫了一下,還是道:“傳。”

江衍此刻是前所未有的忐忑。

下午太監去江府宣旨的時候,一向知書達理的江老大人破天荒的氣到開罵了,哆哆嗦嗦的重復:“這暴君,這暴君!”

“我苦命的金孫啊!”江老夫人跟在旁邊哭,死活都不讓孫子走。然而江老大人罵歸罵,最後還是拉住了夫人,“暴君也是君,國不可一日無君,若不是他強勢登基並主張征伐蠻族,如今早已國家大亂,……君王有命不得不從。”

江衍雖然一心隻讀聖賢書,卻已年滿二十,並非不懂情/事,前往寢宮的一路上差不多都抱著視死如歸的念頭了。待踏入寢宮,裏麵空蕩蕩的,宮人都守在了外頭,隻有床上隱約一個隆起的身影,江衍繼續保持著視死如歸的態度走到床前跪下:“……臣江衍,叩見陛下……”

卻低著頭等了半響都沒有動靜。

江衍又重復了一遍,依舊沒得到回應。

忍不住有些疑惑的起身往床上看了一眼。

透過如煙般薄薄的帷幔,隻見少年閉著眼擁著被子正沈沈睡著,精致無雙的容貌隨著紗幔的輕揚而若隱若現,安睡的模樣如天使般天真美好。

一瞬間竟是什麼視死如歸之類的念頭都沒了。

這感覺就像是準備了很久並帶了很多高級裝備去打boss,結果還沒來及放大招boss已經倒了,江衍心裏也說不出來是失落還是慶幸。初秋的天氣還非常炎熱,卻看小皇帝裹了好幾層棉被,莫名之間竟擔心少年被悶壞了,不由伸出手想幫他把被子鬆鬆。

然而才觸到被麵,便見少年猛然睜開眼,以難以想象的速度和不可思議的角度扭身持利刀對準了他的喉管,就如一頭優雅高傲並帶著凜冽殺意的獵豹。

“陛下!”

江衍甚至沒看到少年是從哪裏取到的刀刃,脖子已傳來痛意,刀尖再深一寸便會斃命,忍不住高喊出聲,堪堪使少年的動作因此而停。江衍雖然不似武人那般健壯,但身材也很高大,此刻卻全身都被少年全麵壓製,兩人隻距幾厘米,少年的鼻尖幾乎抵到他的鼻尖,雙目相對中,江衍才從少年氤氳而迷蒙的雙眸中發現他根本尚未清醒。

“陛下。”江衍又喚了一聲,那雙眸子就像迷霧散去般終於漸漸恢復清明,淺淺映出了江衍的影子。

黑色的瞳孔純凈而毫無瑕疵,仿佛獨一無二的寶石,睥睨眾生,在它麵前會忍不住產生萬物皆下等、世間隻有它是唯一尊貴的錯覺。

江衍不由看的發楞,半響才突然回過神來一般低下頭,動作牽動了傷口,鮮血頓時流的更猛。

夏熙已經徹底清醒過來,血腥味讓他又產生了嗜血的強烈沖動,皺起眉道:“來人!”

守在外頭的宮人慌忙進門聽令,夏熙已等不及太醫過來,直接吩咐:“去拿傷藥清水和綢布。”

宮人們的行動很快,轉眼便把東西全放到托盤裏呈到跟前。為了早一秒去除掉讓自己想要嗜血的來源,夏熙拿起藥瓶決定親自動手,頓時讓江衍有些惶恐:“陛下,臣自己能……”

“別動。”

透著冷戾的一聲讓江衍閉上嘴,看著小皇帝先是動作利落的將傷口洗凈,然後從上藥到包紮一氣嗬成,——少年燈光下專註的側顏竟透出一絲讓人目眩神迷的溫柔。

唐漾趕過來的時候看到的便是這一幕,又是這讓他會產生心動的一瞬間的溫柔。夏熙已經聽到腳步聲,卻以無視的態度將手上的包紮完成。畢竟江衍的傷是自己造成的,見江衍不知為何又在發楞,挑眉問了句:“……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