瀾王府。整個府裏的下人都擰著眉眼,行色匆匆,一拔一拔地端著熱水進入雲閣水榭。
而水榭的大廳裏,老王爺,瀾王妃,水言暉夫婦,墨揚,明離琛,江宇祈,楚承宣等人,該在的人一個都不少,全都候在這裏,水雲槿有早產的跡象,卻是一直昏迷不醒。
“墨神醫,就沒有辦法讓雲槿醒來嗎?”老王爺正襟危坐,麵色凝重地看著墨揚。
“她似乎陷入了夢魘,心理上受到了極大的刺激,一時怕是醒不過來。”墨揚皺著眉頭。
卻在這時,紫霞端著茶水過來,“墨神醫,準備好了。”
墨揚從衣袖的玉瓶裏倒出一粒藥交給紫霞,“給雲槿服下。”
紫霞點頭,立刻進了內室。
“玹兒怎麼樣?還沒有消息嗎?”老王爺眉眼間難掩痛色和疲意。
“爺爺放心,已經派了最好的暗衛下到崖底,阿玹和淩太子一定不會有事!”楚承宣信誓旦旦地道,那樣地肯定,不對,是非常堅信。
內室裏,瀾王妃,水夫人和顧晨曦守在床邊,不停地呼喚水雲槿的名字。
水雲槿閉著眼睛,卻眉眼緊緊攏著,似乎睡得極為不安寧,垂在身側的手緊緊攥住絲被,她處在夢魘裏怎麼都出不來。
腦海裏不停閃現紛亂無章的畫麵,先是皇甫鈺猙獰的黑洞和他桀桀的怪笑聲,忽然臉上一熱,濃鬱的血腥味充斥在鼻息間,皇甫珩含笑地閉上了眼睛,洛姐姐用盡全部力氣,到最後還是笑著的,她安心地在她手裏變冷,最後的畫麵定在淩肖堯那張近乎清透的容顏,那含笑的眉眼是那樣的溫柔溫暖,如最後一縷月色照進暗夜的海麵,帶著安寧清幽。
許是墨揚的藥這時也起了作用,水雲槿猛地睜開了眼睛,卻己是全身濕透,素白的小臉因為出了汗的緣故竟有了絲紅暈。
“雲槿,你終於醒了,娘很擔心你!”水夫人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床上的水雲槿,剛看著她醒來,眼中立刻一喜。
水雲槿睜開眼睛,看著熟悉的淺紫色帷幄和擺設,她知道她在自己的房間。
“我怎麼回來的?”開口聲音從未有過的沙啞。
“是承宣帶你回來的,雲槿,你有早產的跡象,如今還是先想著把孩子生下來,剩下的事以後再說,好不好?”顧晨曦用得極輕的聲音安撫著水雲槿。
水雲槿卻一下子聽出了不對勁,“阿玹呢?淩肖堯怎麼樣了?”
“雲槿,先不要想別的,先把孩子生下來!”瀾王妃柔聲說著。
水雲槿閉上眼睛,緊攥的手慢慢鬆開,如今這個時候她還能做什麼?
小手漸漸撫上自己的肚子,經過那麼多事,所幸他們都還在,她和他們的命是皇甫珩,洛姐姐和淩肖堯給的,怎能不好好珍惜!
瀾王妃看著,就知道水雲槿聽進去了,“準備熱水,趕緊宣穩婆進來,讓墨神醫和禦醫在屏風後麵候著。”
“是,是!”瑞嬤嬤趕緊應聲。
一時之間,室裏室外都忙碌了起來。
守在廳裏的人都知道水雲槿醒了,如今隻盼著她能平安生下孩子!
可是裏麵過了半晌,也沒有聽到水雲槿的聲音,眾人不由地揪緊了心!
“雲槿,你難受的話就喊出來,你這樣使不出力氣!”顧晨曦在一旁攥著水雲槿的手。
此時水雲槿滿臉汗水,似剛洗過一般,她緊緊咬著下嘴唇,硬是忍著不發出聲音來,因為真的好痛,痛到她骨頭都快散架了,喉嚨裏也幹澀得厲害,發不出一點聲音,她真的覺得自己再使不出一點力氣,連抬手的力氣都沒有,哪怕連呼吸都覺得困難。
忽然,她腦袋一垂,泄去了全部的氣力,再沒有了支撐的信念。
“雲槿,雲槿,你怎麼了?”水夫人大驚。
水雲槿的麵色頃刻間變得麵無血色,眼斂慢慢闔上,這絕對不是好兆頭。
水雲槿慢慢閉上眼睛,“我沒力氣了,好想睡一覺。”
她的力氣早在玉龍山頂上就己用盡,之所以還能撐在現在,是心裏的那股意念一直在支持著她,可是實在太痛了,她實在承受不住,真的好想就這樣睡下去。
“不要,雲槿,你千萬不能睡,你肚子裏還有阿玹的孩子……”顧晨曦猛地揚聲,攥緊了她的手想喚回她的意識。
水雲槿聽到皇甫玹的名字,睜開沉重的眼皮,聲音無力,“阿玹在哪裏?我想見他!”
顧晨曦抿著嘴角,眼圈泛紅。
外麵的人聽到裏麵的動靜,一顆心提到嗓子口。
片刻,就聽外麵響起楚承宣的聲音,“雲槿,阿玹回來了!”
顧晨曦不疑有他,立刻攥緊水雲槿的手,“雲槿,你聽到了嗎?阿玹回來了!”
水雲槿睜開眼睛虛弱地笑著,這個時候她腦子裏卻出其地清醒,若是皇甫玹回來了,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來到她身邊!
幾欲沉睡前,她似乎真的看到了皇甫玹,他說,槿兒,我回來了,你要乖乖的把我們孩子生下來!
水雲槿覺得他就在身邊,卻還是有些不真實,隻是那股杜若的香味縈繞在心頭,她費力地睜開眼睛,果然見皇甫玹坐在床頭抱著她,她笑,哪怕笑意輕淺,隻有少許流露出來,也為她清麗的小臉增添了幾分柔和,“你回來了!”
“槿兒,是我沒有護好你,以後再不會了,一切都過去了,你要乖,我們的孩子就要出世了,他也好好的!”皇甫玹退了鞋子上床,他靠在床頭,將水雲槿整個上半身抱在懷裏。
水雲槿忽然覺得凝在心頭的陰霾驀地灑進了明媚的陽光,一下子變得輕快,她覺得她的力氣又回來了,她伸手想去抓什麼,伸在半空,忽然被皇甫玹握住,十指相扣,很緊很緊!
水雲槿心中安定,這會兒將全部的意識全都用與那撕裂的痛作著鬥爭。
“王妃,再用點力,小世子已經露頭了!”接生的穩婆亦是滿頭大汗,就連水夫人等人站在一旁都是汗濕了衣衫。
“阿玹,我沒力氣了!”水雲槿急促地喘息著,圓潤的手指嵌入皇甫玹的手背上,皇甫玹亦不覺得疼,他一手抵在水雲槿背上,將內力輸給她,俯身,薄唇印在水雲槿咬得冒著血絲的唇瓣上,慢慢肆磨。
一陣巨痛傳來,水雲槿忽然張開嘴,狠狠地咬住了皇甫玹的唇瓣,用盡了她全部的力氣,皇甫玹仍然沒有動,直到水雲槿覺得嘴裏滿是血腥的味道,終於聽得瀾王妃歡呼一聲,“生了,生了!”
“恭喜王爺,王妃,是個小世子!”穩婆和瑞嬤嬤等人連忙道喜,一屋子的丫頭喜極而泣,那樣愉悅的聲音傳到外麵,所有人都鬆了口氣,喜悅籠罩在眾人頭頂。
“槿兒,你真厲害!”皇甫玹柔柔地笑看著虛弱無力的水雲槿,他如玉的手輕撥著黏在她臉上淩亂的青絲。
水雲槿極輕地笑了下,目光在觸到皇甫玹嘴唇上鮮紅,她眼中一疼,手剛想伸出來撫上去,她眉頭又是一蹙。
“槿兒,怎麼了?”皇甫玹眼中一緊。
“還有一個。”水雲槿緊蹙著眉頭。
這一聲落,產房裏又忙碌了起來。
皇甫玹一直保持著那個姿勢不動,滿眼的心疼看著懷裏的人兒,這樣的痛,他的人兒隻要經曆過這一次就夠了!
水雲槿終於忍不住叫了出來,皇甫玹俯下身子,湊近水雲槿耳邊悄悄地說著什麼,就見水雲槿似笑非哭地笑了聲,隨著又一聲啼哭聲,夫妻倆人的第二個孩子出世!
水雲槿這次是真的徹底地睡了過去,睡得很沉很沉,連夢都沒有做過。
深秋的季節,不冷不暖,清風怡人,整個雲閣水榭卻春意盎然,整個瀾王府寧靜祥和,從主子到下人喜上眉梢,瀾王府一個小世子,一個小郡主平安出生,整個京城的人都爭相稱羨!
院子裏很靜,明媚溫暖的陽光透過綄紗的窗子飄灑進來,將清幽的內室看得清清楚楚,大床上,安安靜靜地躺著一個清麗溫婉的女子,她麵色過於白皙,卻似乎睡得極為安靜,眉眼間自然舒展,睡得極好!
忽然,床上的人兒放在小腹上的小手動了下,漸漸地,她聽到一聲清泉般好聽極為熟悉的聲音。
“小槿兒,不許欺負哥哥,這是又餓了,爹爹就是去給小槿兒弄吃的去了。”
過了片刻,那道悅耳好聽的聲音再次響起,“小槿兒,慢點,你怎麼比你哥哥還能吃呢!”
“嗯…啊…”緊接著一聲嬰兒柔軟的稚嫩咿呀聲。
床上的女子嘴角微微勾起,似乎笑了。
又過了會兒,就傳出一道洪亮的哭聲,明顯比剛才那聲軟到人心裏的聲音有氣勢了很多。
“小槿兒,哥哥也餓了,爹爹先喂哥哥,你自己玩兒哦!”許是將哭得厲害的孩子抱了起來,又許是吃飽了肚子,屋子裏又恢複了平靜。
“你們的娘真能睡,爹爹好想她睜開眼睛看我一眼,你們想不想娘?”那道悅耳潺潺的聲音幽幽響起。
過了許久,房間裏漸漸安靜了下來,隻聽得那道好聽的聲音斷斷續續地說著話。
“睡吧,爹爹在這裏陪著你們,陪著你們的娘!”床上的人兒依然沒有睜開眼睛,隻是從眼角溢出一顆晶瑩的淚珠,那是幸福的笑淚,經曆過痛徹心扉,經曆過生死離別,如今真好!
許是彌補之前所有的疲和累,這一覺又睡了許久,直到那股杜若香氣縈繞,十指相扣的力道恰到好處,水雲槿忽然用了些力氣回握住溫潤如玉的大手。
皇甫玹所有的動作頓住,“槿兒……”
“玹…”水雲槿睜開眼睛笑著,溫婉如水的容顏明媚而溫柔。
“我在!”皇甫玹低低道,墨玉色的眸子早己浸染了一抹純粹清泉,“原來你隻是這樣看著我,我就覺得心又回來了,我便什麼都不怕!”
水雲槿伸出另一隻手,輕輕撫摸著皇甫玹的眉眼,“對不起,我讓你擔心了,我一直以為自己做的決定都是對的,我一直信守的把所有的都自己扛,自以為那是為你好,可是現在我知道我錯了,你要的不是我獨自決定,獨自離開,而是兩個人永遠在一起,以後我再也不說離開你的話,我是榮王妃,皇甫玹的妻子,無論何時何地都不會改變!”
皇甫玹伸手握住水雲槿的手放在唇邊親吻,“槿兒,不要說對不起,我說過無論你做了什麼,我都不會怪你,因為我知道我的心,我是絕對不會放開你的,無論你在哪裏?我都會去找你,就像那日在玉龍山頂說的那些話,不死不休!”
水雲槿眼眶微微濕潤,“你真傻,你怎麼能對我那麼好?”
皇甫玹嘴角微勾,“你才是傻瓜!因為我愛你,因為你重過一切,甚至我的命!”
水雲槿眸色清潤,心口沉悶的厲害,這個男人的愛炙熱而猛烈,從不允許她退縮,她何其有幸,能有如此深愛她的男人!
“別哭,以後再不許掉一滴眼淚!”皇甫玹微微擰眉。
水雲槿破涕而笑,這個男人總是能讓她有瞬間變臉的本事,“你可真霸道!”
皇甫玹揚了揚眉,不置可否,他俯身,微涼的薄唇親吻著水雲槿的額頭,眉心,鼻尖,臉頰,沿著唇角輕輕細啄,當他的唇準確無誤地完全覆上她的唇,吻瞬間變得淩亂,舌尖劃過貝齒,便橫衝直衝,似乎期待了太久,壓抑了太久,都在這個吻裏爆發。
他如玉的手撫在纖細的腰肢上,來回遊移,她身上的寢衣是他穿脫了不知道多少次,手指一勾,便扯開了絲帶,手便撫了上去,輕挑慢撚。
水雲槿睡了太久,本就無力,被他撫過的地方似被火種熨燙過一般。
不知過了多久,這個纏綿濕熱的吻在兩人氣喘籲籲中結束。
皇甫玹仍沒有離開,薄唇仍貼在上麵,兩人氣息交融,四目相對,幽暗中雲霧繚繞!
可皇甫玹知道,現在…不行,他可真是會自討苦吃,半晌,他將頭埋在水雲槿脖頸裏,狠狠地吮吸著,以此來緩解體內的躁動!
“我睡了多久了?”半晌,幽靜的內室的裏響起水雲槿的聲音。
“十天!”皇甫玹頭未抬誌,呢喃了聲。
水雲槿微微挑眉,原來她睡了這麼久,那這些天皇甫玹都拿什麼喂孩子了?
“你白天給孩子吃了什麼?”
“羊奶,你說羊奶吃了好,我便命人在院子裏養著了!”皇甫玹仍是沒有抬起頭。
水雲槿恍然,當初她是跟顧晨曦說過,沒想到被這個男人拿來用,不得不說,他做得很好,“我想看看他們!”
“他們睡了,不急,明天再看。”皇甫玹不願起身,雖然什麼都做不了,他也不舍得從溫香軟玉上離開,隻是聞著她的味道,摸著她也是好的!
水雲槿哪裏看不出來他的心思,小手推著他,“快起來,我現在就要看,從生下來我一眼都沒見過!”
皇甫玹不情不願地抬起了頭,眸子裏帶著幽怨對上水雲槿,“他們能有我好看嗎?”
話落,再次咬上了水雲槿的唇,這次微微用力,卻也隻是咬了一下便鬆開,因為他一點點都不舍得讓她疼!
水雲槿對他的動作,低低笑了下。
水雲槿還沒醒來時,皇甫玹都是一個人照顧兩個孩子,從生下來到現在,從不假手於人,洗澡穿衣換尿片皆是親力親為,他們是他的女人經過一番痛苦好不容易給他的孩子,自然他要更愛,付出得更多,可盡管如此,在他心裏,還是比不過懷裏的這個女人!
水雲槿想知道下床走過來,可皇甫玹偏不讓,說什麼都要抱著她,水雲槿便也隨了他。
夫妻兩人坐在離大床不遠的嬰兒床邊,兩個小人兒睡得極熟,哥哥用一塊黃布包著,妹妹用一塊粉粉的布包著,兩個小人兒粉雕玉琢,似玉人兒一般,不過才過了十天,眉眼便長開了些,白白嫩嫩,很小很小的小手蜷縮在一起,水雲槿伸手輕輕握住,很輕很輕,隻是一眼,她心裏如注入了一團棉花,柔柔軟軟,更似一汪泉水,緩緩流動,生命就是這般奇跡,這是她的孩子,她盼望許久的孩子,他們是她和皇甫玹深愛的見證!
半晌,水雲槿聲音裏帶著顫音地道:“你說他們長得像誰?”
“他們的眼睛長得都像你,都有一雙會說話的眼睛!”皇甫玹下巴低在水雲槿肩頭,低低柔聲道。
水雲槿笑了,她忽然想起她剛睡醒時這個男人跟孩子們的對話,她回頭好笑地看著皇甫玹,“我迷糊中好像聽到你在叫小槿兒,那哥哥是不是該叫他小玹兒?”
皇甫玹挑了挑眉,很不以為意,“我是太愛槿兒了,便叫女兒小槿兒,若槿兒想叫兒子小玹兒,我是很樂意的!”
水雲槿笑著白了他一眼,這個男人最會占便宜,“你還沒給孩子起名字?”
“爺爺寫了很多,皇伯伯也送了幾個,都被我打發了,我要等你醒了,讓你挑,你喜歡才行!”皇甫玹如玉的手一直在水雲槿腰間摩擦著。
水雲槿眼中一動,她回身抱住皇甫玹,這個男人雖然霸道,卻從來不會不顧她的意思,就連孩子的名字也要她喜歡才行,他怎麼能讓她如此感動呢!
皇甫玹自然樂意水雲槿投懷送抱,他嘴角微微勾起。“明天別給孩子喝羊奶了,我想自己喂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