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西西裏島的陶爾米納迎來了夏季的第一個陽光燦爛的日子,小山丘上的綠色植物開始蒸騰起地中海特有的芬芳。小鎮上趁早起來勞作的農夫此時已經扛著農具、叼著粗糙的煙相互問候著午安往家裏趕,此時可以看到平坦穀底裏那些零星的農居煙囪裏開始飄起縷縷炊煙。
六歲的阿德麗娜一溜小跑,在小鎮的鵝卵石路穿行,直到看到坐在一棟屋子矮牆上的金發男孩才停下來,眯起眼睛仰視著他。
“喬托你這個盡給人添亂的混蛋,”阿德麗娜小嘴一橫就帶著西西裏人特有的直率數落開,“下次麻煩你出來給報個點行嗎,別讓夫人老一個勁問我‘喬托在哪’這種問題。”
坐在牆頭被稱作“喬托”的八歲男孩有著一頭稍顯淩亂卻看著意外有生氣的金色頭發,他頂著絲毫不遜色於陶爾米納夏季陽光的明媚笑容跟阿德麗娜連聲道歉,跳下牆。
就在這時一塊小石頭破空而來,直中阿德麗娜眉心。
她立刻捂著中彈的地方,一雙杏圓的怒目掃視四周,而肇事者卻比她想得更加光明正大——一個火紅色頭發的男孩趴在牆頭惡狠狠地看著她,一撇眉道:“你再對喬托無禮我就不客氣了。”
阿德麗娜氣得一跳腳,毫不示弱吼回去:“喂我說你誰啊……!我怎麼對他你管得著嗎?!”
“抱歉,忘了給你介紹,”喬托在一邊賠笑打著圓場:“他是G,我在柯裏昂認識的朋友,很好的一個人。”
“抱歉喬托我可沒看出來這個脾氣暴躁的小屁孩是個‘很好的人’,不過……”阿德麗娜收回冷冷瞥視紅發男孩的目光,一臉煩躁地在擱到喬托身上:“好吧,解釋一下你這個新世紀的彌賽亞這是又給我們底層人民送什麼來了?”
G額上青筋冒起,“喂!你無視我啊!”
喬托豎指做了個噤聲的動作,先是一招手讓牆那邊的G翻出來,然後拍拍身上的灰走在阿德麗娜和G中間免得兩個第一次見麵就相互看不慣的火藥桶一撞就爆炸了。
“羅馬諾大叔的兒子重病,我拿了點藥偷偷放在他們屋子門口。”
“哦,我覺得你‘偷偷’這個詞彙也應該放在‘拿’這個動詞前。”阿德麗娜往蔚藍的天空翻了一個白眼。
G反誚:“總比隻有嘴皮子厲害的小子好多了。”
阿德麗娜馬上做出恍然大悟樣:“哦,親愛的喬托我總算明白你和這位性格迥異的混蛋是怎麼結伴的了,愛管閑事這方麵倒是一點不假。”
還沒等走中間的喬托緩和一下劍拔弩張的氣氛,G就忍不住拉開了架勢:“要打架嗎膽小鬼。”
“樂意奉陪啊。”
喬托飛快擋在G身前,一張娃娃臉上堆滿無奈的笑容:“好了好了G,阿德麗娜是女孩子嘛。”
“她?”G稍顯驚訝之餘開始上下打量被堵在喬托身後的這個一頭鳥巢一樣銀灰色短發,穿著舊襯衫褲子的人。幾秒鍾之後才做出一個結論:“你活著真有勇氣。”
喬托敏銳的直覺感知了阿德麗娜的惱怒,他頓時明白後麵的定時炸彈已經處於倒計時階段。喬托又轉過身擠出更加溫和的笑容想方設法打消她的注意力:“啊……那麼阿德麗娜你找我有什麼事?”
“我是來跟你道別的,”阿德麗娜冷哼再不理會喬托身後一臉挑釁的G,“父親已經在夫人那裏了結了工錢,明天我們要去諾托接一些運輸的活,然後再考慮落腳的問題。”
“那麼下次再見了。”喬托頓了一下應道,他的表情像一朵矢車菊,盛放後沒有預兆地暗淡下來。即使這樣,他的臉上一直都沒有失去微笑。
阿德麗娜爽朗地拍拍他瘦小的肩膀,說:“下次我還是會回陶爾米納的,雖然西西裏人骨子裏都是風,熱愛流浪,但是陶爾米納畢竟是我出生的地方。”
她伸出一隻握拳的手。
“這裏也是我的故鄉嘛,”喬托會心地也伸出一隻拳頭,跟她的手輕輕一撞。“下次有機會再教我騎馬怎樣?”
“嗯,這個主意不錯,不過你可別被嚇哭了,”阿德麗娜看起來很滿意,她的視線準確地抓住了G同樣是火紅色的目光。藍灰色的眸子裏透露出一種倔強到死的優越感,“聽好了那邊的紅頭發小鬼,喬托這個人很容易欺負的,你給我好好照看著。”
喬托露出委屈的表情一攤手,說:“明明阿德麗娜也是小孩子,別把我說得太沒用吧。”
三人正好走到十字路口,街角一輛被堆得滿滿的陳舊馬車等待著,兩匹棕色的馬靜靜吐著鼻息。阿德麗娜衝兩個人揮手道別後,奔跑著頭也不回向馬車方向跑去,很快就坐在馬車後麵的車簷上翹腳了。
隨後馬車悠悠前進,之後連清脆的馬蹄聲都消失了。
“下次再見吧,阿德麗娜。”
————————這是時光啊那個流逝啊——————————
“說什麼不負責任的‘下次再見’啊喂!”阿德麗娜狠狠把一大箱子藥品摔到屋子牆角,“我要是知道你還在幹這檔子事我才不像傻瓜一樣對你說‘哦親愛的我回來了有需要我的嗎’什麼什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