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第五去找導師,將論文交給他看,他翻閱很久,一遍遍從前往後,我還以為是有什麼不對,突然他指著論文轉過頭來,認真問我道:“這都是你自己做的?”
我脖子一梗,麵不改色地點了點頭:“是啊。”
我清楚地看到他登時兩眼放光,搓了搓手,誠心誠意問我:“我要是沒記錯,你在大學三年級的時候保研了?為什麼後來又放棄保研名額了呢?以後還有想考研的打算嗎?你要是有的話,隻要過了初試,複試你來找我,我一定保你沒有問題!”
“不好意思啊老師,我沒這個意向。”停了停,又問,“您看我這篇論文還行嗎?如果行的話,我能不能提前一些時間答辯呢?您看這個月底可行嗎?”
我前後算了算,離答辯還有一個半月的時間。而我最終的壽命終點是在三個多月之後。按照鄢玉骨癌晚期病人從腫脹疼痛到形銷骨立的步驟,我想,我大概不能保持現今這種狀態到真正答辯的六月中旬時候。
我跟導師磨了一個上午,並且拒絕告訴他將時間提前的原因,但最終還是成功地將答辯時間定在了半個月後。剛剛走出教學樓,就接到章律師打來的電話,告知我顧衍之已經簽完了財產轉贈協議。我哦了一聲,停頓一會兒,問:“他簽訂協議的時候,表情是什麼樣子的?”
他在那邊仿佛猶豫了一下,同我:“顧先生的表情有些冷淡。”
“那,他有沒有一些什麼話呢?”
“顧先生今似乎比較忙,一言不發地簽完了協議,就趕去開了某個會議。”章一明頓了頓,,“杜姐和顧先生鬧矛盾了?我看今顧先生情緒不是很好,是不是……”
我在他喋喋不休之中對著空“喂喂”了兩聲,用疑惑的口吻自言自語“怎麼聽不見了”,然後將電話一把掛斷。
接下來我在酒店等了兩個整,也不見顧衍之有任何消息傳來。
他沒有短信,沒有電話,也不見人,這個反應像是他根本就對那份協議的簽署沒有在意。我一個人在酒店房間團團轉了兩,倒是李相南來過兩次,全都被我趕了回去。我想著顧衍之可能是出差去了外地,或者是被其他的事所纏住,所以沒有時間來找我。又很明白這其實隻是我的自欺欺人。直到第七晚上十一點半,鄢玉打過來電話,這個時間他的聲音依然一把清朗,並且依然的直截了當:“聽你跟顧衍之已經離婚了?”
我停了一下:“你聽誰的?”
“你這語氣聽著還沒有離啊。”他啊了一聲,“其實我也沒有聽,我就是在網上看到顧衍之和葉矜這幾老是成雙入對,還都是登在新聞頭條的位置,我就以為你們已經離婚了呢。”
我:“……”
我的大腦在那一瞬間有些懵。立刻撲到桌邊打開電腦,按照鄢玉的指點打開新聞,頭一條果然便是顧衍之和葉矜相攜進入某高級會所。上麵的照片略微模糊,卻還是可以分辨出那張熟悉到極致的麵容。戴著一副寬大墨鏡,唇邊情緒沉靜,同時舉手投足間有一點漫不經心的意味在。
他身邊的葉矜臉上笑容微微燦爛。我已經很久沒有見過她。這樣一看,才發覺她和顧衍之的年齡相仿,美麗卻仍然有如多年之前。他們連身高和氣質都般配。不像我站在顧衍之身邊時,總會有人打趣,我是顧衍之連哄帶蒙騙到手的孩子。
鄢玉在電話那邊慢條斯理地開口:“你看,杜綰,你跟在顧衍之身邊十幾年,一次也沒有出現在任何新聞媒體上過。現在葉矜隻跟在顧衍之身邊兩三,就迅速占領各大報紙媒體的頭條。你有什麼話想講一講嗎?”
我:“……”
我無話可講。
這本來就是我想達到的意思。隻不過在真正看到的時候,我比我想象中還要更加難過一點點。我隻唯一有些慶幸這張照片上顧衍之沒有牽住葉矜的手,她也沒有挽住他的手臂,他們僅僅是衣袂挨得很近而已,甚至也許根本沒有挨得這麼近,隻是巧合的錯位而已。我隻能這麼安慰自己。
我在次日清晨去了顧氏大樓。
我來過這裏許多次。熟悉到可以出這裏方圓百米之內的植株數目。然而這一次我沒有進去。隻是坐在大樓對麵的咖啡店中,從上午七點一直呆到下午五點。顧衍之每來公司的時間不確定,從早上七點到下午都有。而今他在九點半整的時刻抵達樓下,依舊是風衣襯衫的模樣,進去大樓之後,沒有再出來。顧衍之的樓層在頂層,我需要抬頭很高才能看到。